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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馆是间仅能容纳十来余人小小茶室,布置极其精致,所有木制家什材料均是自意大利进口,瓷器来自景德镇,诱人当属临窗那一片小小花园,主人亲手培植和布置,好似世外桃源般。
它坐落襄阳路上一处幽静地带小洋房内,想来,租金和收入应该是不成比例。但朗骞说,茶室老板是个德籍华人,这间房子本是祖上产业,四代富商,因而开这间茶室并非为了谋生,只是为了有个能自娱自乐喝茶地方而已。
为自己一个小小嗜好便黄金地段开设了一间看来不赚钱店面,这怕也只有有钱人才能玩得起,当然,也同样会吸引跟他一样有钱人寻到此地,觅一方静逸,喝一杯好茶。
离开环宇后,朗骞便将我带到了这间茶室。
天香馆专供各类好茶,其中得老板心头所好,也爱向客人推荐,便是铁观音。天香馆铁观音皆是每个冬季由老板亲自跑到福建安溪取来御品天香天字头,我虽不懂什么天字地字,但一进室内后那股扑面而来茶香,却是我从未任何茶室里闻到过。纯净剔透,好像水一样绵软感觉,让人顿生好感。
老板说那是用上好铁观音晒干研碎成粉末,装茶袋里放特质熏炉上烘烤,而渐渐溢出气味。安溪铁观音素有‘七道过后有余香’说法,香质如兰,因而,是做这种熏香囊首选。说着他便望向我,柳叶般眼廓内目光似有所想,随后问朗骞道:“这孩子有些面熟样子,以前是否来买过茶。”
“第一次来。”朗骞答。
老板再次看了我一眼,儒雅脸上不见有什么表情,只自言自语般又轻声说了句:“总觉着面熟,仿佛哪里见过。”
说罢便起身离开,将一套茶具同四色点心留了桌上。
点心带着奶香和蜜糖甜,我因着一整天环宇大厦转悠,没有好好吃过什么东西,因而此时闻到胃里不由一阵蠕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是这小动作被对面朗骞看到了,他低头将沸水徐徐冲入装着茶叶瓷杯中,一边随口对我道:“趁茶水刚泡,先吃些点心吧,空腹饮茶是伤身。”
我自然是不会跟他假客套,当即夹了一块白糕大大咬了一口,又松又软甜味入口即化,让我饥肠辘辘感觉少许平复了一些。此时才将注意力转到朗骞手上,见他倒茶手势颇为专业样子,便问他:“你常来这里么?”
“以前同美夕常来。”他答。此时两只杯子水已斟满,一层浅绿由杯底浮起,将两只白到透明茶杯映得仿佛翡翠。
他将其中一杯移至我面前:“等到茶水呈金赤色,你就可以喝了。”
“好香。”我闻了闻杯中气味由衷道。狐狸家也饮茶,不过他那是牛饮,无论什么样茶用开水随便一泡,咕噜噜就喝了,从不见有这样那样优雅。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果真是不错,如果狐狸有朗骞半分优雅,只怕不是妖,得成仙了。
“美夕常说,饮茶八道功,但自她走后,我发觉原来我连其中四五分都做不到。”此时,我又听见朗骞道。
美夕是朗骞死去妻子。我想起墓地中所见那张照片,真漂亮一个女人,可惜花样年纪就死去了。非常可惜,但却又因此,想必已这绝色男子心中留下了再也无法磨灭印记。
“那天真是打扰到你们了。”于是我歉然道。
他笑笑。
茶馆内正似有若无放着支忧伤曲子,也不知是否因为此,令他微笑着神情看来也似是忧伤,好像墓地初见他时样子,美丽,却带着带浓得化不开阴郁。
这令我将原本试图引向沈子琨话题慢慢咽回了喉咙,放下手里筷子坐了坐正,我转口对他道:“谢谢你带我到这里喝茶。”
“这有什么好谢。”他再笑。
“因为家里开着家小点心店,这里茶比我以往喝任何茶都香,我可以买一些回去替换原先存货。”
“你也开点心店么?”听我这么说,他似乎微微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低头慢慢啜了口茶,道:“美夕也开着家点心店,就平远路上,如果你去过那条路,应该曾见过。”
“……那边太远,只坐车时曾路过。”我不好意思地道。接着问:“她点心手艺一定很好吧?”
他笑笑:“美夕开点心店,但自己手艺并不好,总得靠师傅们打点着。美夕只品茶上极有天分,所以我常说,她该开个纯粹茶室才好。”
原来她同我一样,都是只开店却做不好点心么。想着,不由对她感觉又多了几分亲近。连对面前这男人也不似初那样戒备地防范,低头看着杯中水慢慢由绿泛出一层金红色,我凑近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水里果真有兰香味道,带着微甜,随着舌尖滑进喉咙感觉舒服得让人微微有些发晕。情绪不由如晴天般好了一起来,再用力喝了两口,我朝朗骞举了举杯子道:“真好喝。”
“好喝么?”他靠椅背看着我,眼里阴郁似乎褪了些:“知不知道喝这茶还有道比较特别工序么?”
“特别工序?”我放下杯子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又将他错看成了狐狸,也许是因为茶里咖啡碱成分。所以他将手伸来将我手握住时候,我并没有抗拒,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握住了我手。
然后见他将我食指从中挑出,放到茶具托盘处,一叠蜂蜜中沾了沾。
于是我食指裹上了一层清香而丰厚蜜糖,如同一层柔软玻璃。“这是做什么?”见状我笑问。冰凉蜜糖弄得我手指很痒,所以我目光寻到桌面上,想找块纸巾将它擦去,停止这男人突兀作弄。
却不料他忽然将那根手指塞进了我嘴里。
一缕冰冷清甜随之进入我口中,我下意识将自己手指含住,并有些呆滞地透过热茶冉冉白雾望着对面男人平静无波目光。
“朗骞……”刚开口想要他停止这举动,他却已将我略带僵硬手松了开来,随即把茶杯送到我嘴边,微笑道:“喝喝看。”
我有些迟疑。
但仍是他那酷似狐狸目光下张开嘴,将我鼻尖处散发着浓香茶一口喝进了嘴里。
登时蜂蜜甜和茶香融合了一起,这奇妙滋味令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人说食也是欲。
那瞬间我有一种**喷张感觉。这感觉沿着喉咙慢慢进入胃里,再被胃肠送入了身体每个部分……多么奇特感觉。我不由睁大了眼睛望着对面朗骞,他脸上仍带着之前微笑,静静看着我,似观察我脸上神情。
“现这茶味道如何?”然后他问我。
“很甜。”又喝了口茶,我道。
“可惜少了一味王浆,总不季节上。不然,这味道妙。”他说。一边伸出自己无名指蜂蜜上轻轻一勾,径自塞入自己嘴里:“那必然是你一吃便无法忘记味道,所谓铁观音,便成了秋雨寒露中所调酿霜糖……”
后面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口中那甜美熏香味道似乎有那么一阵令我其它感觉都变得有些迟钝了,我甚至连面前朗骞那张脸都有些看不清楚。
只隐约见他抬腕看了看表,然后问我:“十点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好啊……”我听自己答道。
直到周遭一切随着身体感觉重清晰起来,我发觉自己已站了狸宝专卖店门外。朗骞什么时候送我下车,又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竟似乎有些想不起来。
只拖着略显沉重步子朝店里走去,店里亮着灯,一眼看去似乎空无一人。
看来又是生意冷清一天……
我推门而入,门铃声咔啷一响,边上随即有身影一闪,将我挡门口处。
“林绢刚打电话过来,你去哪里了?”问人有张和朗骞一样脸,话音却是不同。
“狐狸!”于是我举高了手大声叫了他一声。
他似乎被我这突兀动作给怔住了,站原地一动不动望着我。
“狐狸!”我又叫了他一声,然后一头朝他身上扑了过去,他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反应时候,便如同只癞蛤蟆一样蹦跳到了他身上。
“你喝酒了??”狐狸我两条胳膊缠绕下闷声问我。
我以为他会把我从他身上扯下来,因为他话音听来便像是如此。但他只是用手将我托了托牢。于是我闻到了他发间那丝同铁观音兰香和蜂蜜甜混合而成味道……极其相似气味。这气味令我舌尖再次隐隐泛出了甜味,仿佛之前喝那杯茶,并未彻底被我唾液完全瓦解掉,于是我抓了抓狐狸头发,对他道:“喂,今天我吃到了一样很好吃东西,给你也尝尝。”
说着,我接着做了一件那之后,仅仅几秒钟之后,就会令我懊恼一辈子事情。
我低头吻住了狐狸。他听完我说话之后,带着一丝微微愕然,将那双碧绿色眸子望向我时候。
随后我听见自己嘴里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尖叫。
腿一蹬一下子从狐狸身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便朝店外直冲出去,那瞬似乎听见狐狸叫了我一声,而我立刻以响声音胡乱叫道:
“我去林绢家!我这几天住林绢家!除非店烧了不然别来找我!啊!!狐狸!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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