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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耿?”
海边丛林里,雷氏族长又遇上一人,是他麾下直属的亲信部曲之一。
“族长!”
雷耿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留着山羊胡子的尖脸上先是惊喜,后又一惊,“族长为何落得如此模样?公子骏呢?”
雷氏族长不动声色道:“半夜遭遇狼群袭击,我与骏儿他们走散了……”
雷耿不疑有他,焦急道:“族长,快回去吧!族里出了大事,山蛮偷袭族地掳走了二十多个孩子,两位族老与雷冗、雷髯在赎人和出动部曲救人的问题上争执不下,亟待族长回去主持大局……”
“哦?”雷氏族长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你离开时,雷髯、雷冗还未出动部曲救人吗?”
“不错。”雷耿不觉有异,如实道:“雷髯是主张出动部曲营救,砧叔觉得有些犯险,于是坚决反对,两人吵了起来,斌叔和雷冗居中说和,提议派人分走各大路小路前往庄氏部族通知族长回来主持大局,最终族老选了我等几个脚力好的出来……”
雷氏族长眉头一挑,心思急转,砧叔是铁匠出身,当选族老之后便掌管着族中铁匠、木匠、石匠、皮匠等所有匠户及兵器作坊,未免遭族人非议他吝惜物资而罔顾族中子弟的性命,当然是支持赎人,反倒是雷冗一向足智多谋,为何此次却一反常态不求进取,和稀泥?
还有斌叔……斌叔是雷冗之父,亦是自己的亲叔叔,可却是庶出,这父子二人连续两代数十年对族长之位虎视眈眈,而且拉拢了很大一批庶出和旁系族人,势力之雄厚,比我族长嫡系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冗提议派人迎接我?
嘿嘿……
雷氏族长心中冷笑,看着雷耿的目光悄然生出变化。
雷耿犹自不觉,催促道:“族长,咱们赶紧回去吧!”
雷氏族长摆了摆手,“我与狼群激战一场,又赶了半宿的路,如今正饥肠辘辘,还是先寻些吃食……”
雷耿不假思索道:“此处距我午时进餐的溪流不远,溪中多鱼,我留在溪边的篝火应该仍未熄灭……”
雷氏族长的眼神愈发意味难明,却毫不犹豫道:“如此甚好……走吧!”
……
半个时辰后。
“族长,撒上盐巴便可吃了。”
雷耿翻转着架在篝火上三条烤鱼,摘下腰间的小葫芦,给烤鱼一一撒上灰黄色的盐粉。
“嗯……”
在旁打坐调息的雷氏族长微微睁开的眼缝里,丝丝阴冷光芒一闪而逝。
“族长请用!”雷耿恭敬地将一条烤鱼递到族长。
雷氏族长接过烤鱼,却未凑到嘴边,反而放在眼前看来看去,神色愈发古怪。
雷耿不明所以:“族长……?”
雷氏族长漠然片刻,忽地问道:“雷耿,你跟了我多少年?”
“差不多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了……”雷氏族长轻叹一声,抬手轻拍雷耿肩头,蓦地化掌为爪,扣住了雷耿的肩胛骨,大喝一声:“可你为何叛我?”
雷耿浑身一僵,但觉族长手心注入一股刚烈真气摧枯拉朽般冲散了自身的真气,制住了自身各大经脉窍穴,令自己再动弹不得,不由大惊失色:“族……族长?”
雷氏族长自顾自道:“二十年了,我竟从来不知你是个细心人,仓促出门,还不忘带着盐巴?”
“让我猜猜,里面究竟掺了何物?是七步断肠的剧毒,还是软筋酥骨的麻药,亦或是散化内气的邪物?”
“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
雷耿用力摇头,却只能微微抖动脑袋,惊慌失措道:“族长,冤枉啊!小的如何敢谋害族长?”
雷氏族长一松手,任由烤鱼堕落在地,同样摇头不止,“做都做了,何必否认?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雷耿不断摇头,近乎哭嚎着:“族长,我可跟了你二十年啊!”
“诶……”雷氏族长不以为然,“正因为跟了我二十年,你的背叛才能卖个高价……”
雷耿一脸不敢置信,“族长如若不信,我可先试吃烤鱼……”
“冥顽不灵!”雷氏族长微微一笑,“你以为我猜不出你先服了解药么?”
雷耿绝望了。
“无话可说了?”雷氏族长眼中露出冷酷之色,“看在你侍奉我二十年的份上,我可让你死得少些痛苦。”说着手心真气一吐即收。
雷耿只觉心口一痛,嘴角溢出鲜血,浑身渐渐没了知觉,便知自己心脉已被震碎,纵然扁鹊再世亦回天乏术,不由面露惨然。
“族长……不管你信不信,可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说着,他无力地仆倒在地,但仍挣扎着伸手抓起地上的烤鱼塞到嘴里,咬了一口使劲往下咽,却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口血,喷了出来。
“你当真……”
雷氏族长浑身一震,脸色变幻不定,一时间心乱如麻。
“轰!”
恰在此时,小溪毫无征兆地暴起漫天水花。
其中隐约传出雷氏族长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气劲交击的巨响,然后是连串闷雷般的声音,无数水珠炸散成弥漫一切的水雾。
“轰!”
又是一声震耳巨响,溪水再次炸开。
“哗啦啦……”
水花落尽,原地仅剩七窍流血的雷氏族长,“果然是你……”,他猛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厉啸,声势惊人之极,整个溪水都抖震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他便直挺挺向后倒下,再不见丝毫生机。
……
山头上。
全力飞奔的雷哲蓦地浑身一震,脸色变幻一下,果断掐灭了去那厉啸传来之处查看的念头,反而脚下加速远去。
无论那里谁胜谁负,都不是他这个连真气都没练成的小子所能插手的!
不过,在他看来,此番伯父分明落入算计,一直落于被动,连天赋异禀的儿子都没保住,恐怕没有翻盘的希望。
“雷氏一族,要变天了!”
“可惜未能从阿罗莜口中套出通往汉人国度的路线,否则我何妨心一狠舍了雷氏部族,前去汉人国度?”
……
正沿着海岸线飞掠的阿罗莜同样俏脸一变,旋即冷笑一声,“便宜那老贼了!”
她既精通音律,自是听得出来,刚刚那隐隐传来的厉啸出自雷氏族长之口,而且充满了临死前的悲愤和绝望之意。
“还好他与雷氏族长没在一起,否则……”
阿罗莜美目闪过庆幸之色,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想把那坏小子抓到手里,抓来身边……
她摸了摸腰间的紫纹羌笛,剑术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此次看你怎么逃……”
……
傍晚时分。
雷髯忽地转头看向某一方向,同时挥手止住身后的队伍。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两个部下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并疾速掠近。
“是冗叔!”
有少年叫了起来。
雷髯眼角微微一眯,旋又恢复如常,主动迎上两步,“冗兄……”
“髯弟可让我一番好找。”
雷冗满脸笑容,先是寒暄一句,这才转眼徐徐打量后方的队伍,每个人都感到他看的是自己,都感到油然而生的尊重。
“看来损失不大,好极!好极!”
“为兄惭愧,晚来一日,未能与髯弟并肩作战”
这时候,陆陆续续都大批族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加入回归的队伍,似乎雷冗的部曲之前都分散开来寻找他们。
然而雷髯总觉得哪里不对,犹其是,之前雷冗疾掠到身前停下,由极动化为极静的那一瞬,身形似乎闪过一丝僵硬,远不如之前那般游刃有余。
莫非他受了内伤了?
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