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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哲匆匆踏入堂内之时,邻近的数个耆老已然在场。
“应对倒是不慢,可惜今晚这一局我势在必得,就是天王老子到场支援,你们也必输无疑……”
雷哲见此心下冷笑不已,面上却在瞧见庄族长父子惨状的一瞬,眼神一缩,惊骇非常。
“不错,不错……演技越来越自然了,如此下去,迟早修成影帝!”
“大哲”在脑中嘿嘿笑道,一派我很看好你的语气。
雷哲自动屏蔽,面色沉重地环视一周,最终看回雷冗父子问道:“世伯和世兄所中何毒?何人投毒?”
雷冗心中大恨,暗忖此事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但话到口中却似由衷沉痛:“所中之毒暂且不知,投毒者乃家中庖丁,投毒后已私下自刎身亡……”
“他分明是畏罪自杀,背后必有指使之人!”
不等雷哲接话,庄氏护卫里那头领模样的中年已上前断然厉喝,双眼喷火般罩定雷哲:“我家族长、少族长在你雷鸣山遇害,若公子不能给我族一个交代,群情激奋之下,唯恐两族玉石俱焚便在不远!”
“正是!”
“给个交代……”
“玉石俱焚!”
其余庄氏护卫纷纷声援,晃动兵刃,气焰遽盛。
雷哲闻言皱了皱眉,转眼看向庄族长父子的尸默然不语。
身旁的雷髯心领意会,立即上前一步,直面庄氏护卫头领,气势凛然:“放肆!尔等是在威胁我族么?”
“交代?”
“谈何交代?”
“我族族长父子去贵族拜访,归途遇害,贵族同样脱不了干系,还没给我族一个交代呢!”
庄氏护卫头领大怒:“你……”
雷髯冷哼一声,浑身真气一震,将之硬生生迫退两步,杀机毕露:“再敢大放厥词,恐怕没人送你家族长归乡……”
庄氏护卫头领怒不可遏,浑身颤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诶……”雷哲适时站出来摆摆手,“阁下暂且息怒,此事干系重大,迷雾重重,我族必定一查到底,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两人一硬一软,庄氏护卫头领登时知晓厉害,随即收敛情绪,硬邦邦道:“在下庄坷,拭目以待公子的手段!”
雷哲笑了笑,淡淡道:“本公子粗通药理,且容我先勘验世伯、世兄所中何毒,等会儿族中医匠来了,再让他们复查一遍……如此集思广益,当不致出错。”
说着他自腰间摸出两枚银针,一枚先在庄族长几案上的酒杯中搅了搅,不见银针变色,凑到鼻尖嗅了嗅,忍不住动容道:“厉害!此毒易溶于酒,几可无色无味,连银针也验不出来……”
又以另一枚银针探入庄族长嘴角溢出的泛着褐色的血液,同样放在鼻尖嗅了嗅,“腥酸臭味儿颇浓,显然烧穿了胃肠……毒性猛烈啊!”
即使庄坷这等外行,此时也感到此毒非同一般,皱眉凝重道:“公子此言是否有误,我家少族长中毒呕血后,似乎不知疼痛,犹在痛饮毒酒……”
雷哲神色一肃,“如此看来,此毒还混入了一定分量的麻药,可以麻痹人的疼痛至乎感知,亦因如此,庄世伯那般精湛的真气才未能及时察觉中毒并有效抵抗。”
“细思之下,如此复杂诡秘的毒性,很像是山蛮人的混毒路数,只不过高明得出人意料罢了……”
这种神也是我,鬼也是我,还能大摇大摆自卖自夸的感觉真心酸爽,难怪一个又一个大反派都在这套路上栽了跟头!
雷哲自鸣得意,但庄坷可就气极反笑了:“什么事都往山蛮身上推,公子的确高明……高明之至!”
“却不知雷族长九泉之下闻之,会否痛心疾……”
雷哲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此说来,阁下认定我伯父并非死于山蛮之手,莫非阁下知悉内情?”
此言一出,但闻雷哲身后一片“铿锵”声,十几个族长直系精锐一齐掣出兵刃指向庄坷,就连岩伯也催迫气势狠狠压向他。
庄坷吞了下口水,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庄某不过随口一言罢了,公子无需较真……当务之急,还是追查毒死我家族长、少族长的幕后指使。”
“哼!”
雷哲一抖衣袖,也不为己甚,不咸不淡道:“庄世伯和世兄死在冗叔家中,斌公和冗叔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为堵悠悠众口,还请斌公和冗叔随我去族长大宅暂居两日……”
雷斌老脸一寒:“公子此言何意?莫非是要囚禁我父子?”
“诶……斌公言重了。”雷哲一副我由衷为你着想的表情,“我只是为防凶手铤而走险,让你们跟那庖丁一样‘畏罪自杀’罢了。”
雷冗心忖我父子若是落入你手,那才难逃“畏罪自杀”的下场,当即冷笑不止:“我父子与庄族长相交莫逆,焉有杀他之理?纵然杀他,又岂会在家中下手?倒是公子你……”
“呵呵……相交莫逆?”雷哲抢过话头,同样冷笑不止,“那是从前,如今却未必……”说着转向庄坷:“劳烦阁下去贵族长身上搜索一番,当有所获。”
庄坷分别瞥了雷哲、雷冗一眼,依言而为,却是乐得雷氏内讧,成王败寇,无论哪一方成为毒害族长父子的替罪羊,都分量十足,可让他对族中有个交代,否则他不敢保证回去之后族老们是否会以他保护族长不利的罪名让他殉葬。
没几下,庄坷便从庄族长怀中掏出了两份绢布,展开一看,登时色变。
“如何?阁下此刻该知本公子所言不虚……我与庄族长的千金已定下婚约,婚书为证!”
雷哲说完,很不客气地劈手夺过两份婚书揣入自己怀里,又直勾勾盯着雷冗:“我不管某些人因此而如何对我嫉妒欲狂,如何与庄族长反目成仇……如今我妇翁及妻兄远来作客却无辜丧命,我必然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般近乎撕破脸的话,直让雷冗父子面色狂变,杀机丛生。
堂内空气再度凝固下来。
一直被雷哲刻意忽略的耆老终于找到机会插言:“投毒者已畏罪自杀,如今一切全无头绪,公子盲目指责,恐会冤枉无辜,还是从长……”
雷哲蓦地打断道:“长者老成持重固然没错,然则凶手一举毒杀庄族长父子,显然穷凶极恶,如若放任不管,他必然凶焰更盛,再将毒手伸向别人,例如诸位长者亦或诸位的亲眷……到时惨祸酿成,岂非悔之晚矣?”
六位耆老听着他话里话外的威胁意味儿,老脸一阵变幻,欲言又止,终是讪讪退开。
他们几个垂暮之年,或许不怕死,但他们身后都有一大家子,哪能率性而为?更何况,他们跟雷冗父子的关系,还没紧密到托付身家性命的地步。
雷哲淡淡一笑,早就料准这些只会倚老卖老的家伙欺软怕硬,不足为虑,旋又看向雷冗父:“斌公、冗叔保护庄族长不利,又身负嫌疑……”
听得他语气冷肃,显是不准备善了,雷冗父子眼神一缩之余,当即潜运功力,预备随时暴起难,四周的心腹部属察言观色,亦不约而同地个个手握刀柄,目露狠色。
岩伯和雷髯生出感应,同样潜运功力,隐隐护住雷哲。
庄坷见此暗暗叫苦,浑身紧绷,做好了随时后退闪跃的打算,心下忍不住埋怨自家族长,明知雷氏嫡庶相残,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还敢一头扎进来,如今可好,死得不明不白!
就在这一触即之时,雷哲话头一转:“不过,念及斌公、冗叔昔日功绩,贸然拘押,未免有失公允……本公子以代族长之名宣布,即刻解除斌公和冗叔族老、百夫长之职,责令二人闭门思过,未经允许不得外出!”
“二人所部,暂且交由髯叔统领,未获本公子明手令,不得妄动一兵一卒!”
雷冗父子脸色阴沉,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解除职位总比当场撕破脸直接开战要好很多,那样恐怕胜算不足三成,况且,这所谓的解除职位其实也仅止于名义上的,自家长久以来的威望、经营和利益捆绑足可继续驱使数十个心腹精锐卖命,真正实力并未损失多少。
反之,手中平添一个百人队兵权的雷髯也没有丝毫喜悦之色,显然很清楚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指挥得动这个百人队,他充其量只是个过渡性的监察者,弹压雷冗所部还牵制住了他自家部曲的大部分力量。
由此观之,公子哲仍未彻底信任他,此举可谓一石二鸟。
“公子并未指望当真可以轻易剥夺雷冗父子的兵权,只是乱其军心,并撬动全族人心罢了!”
岩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对公子的手腕暗暗叹服。
雷哲反攻战得利,后续两三步的谋算掠过心头,当即看向面色复杂的庄坷:“庄世伯惨遭毒手,本公子深表歉意,一查到底自不必多言……而且此事关系贵我两族情谊,非你区区一族长亲卫所能置喙……”
“此时夜色已深,尔等先将庄世伯和世兄的遗体收殓入棺,天明之后便即启程运送回族,再请你族长者或新族长前来与本公子交涉,处置凶手……”
庄坷听着,脸色变了又变,终是默认下来,形势比人强,容不得他拒绝。
雷哲犹不罢休:“还有,本公子的伯父和堂兄去你族拜访归途遇害,你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嫌疑,回去告诉你族长者,下次来时最好将此事一点一滴的交代清楚,否则本公子不介意统率千军去庄氏族地讨个说法……”
此言一出,庄坷固然脸色难看,雷冗父子同样瞳孔一缩。
顿了顿,雷哲换上一副温润笑脸对六个耆老道:“诸位长者辛苦了,请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清晨伯父和堂兄的棺椁入土为安后,还要召开祖祠大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