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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使者扬古利和达尔汉,在吉日嘎郎图诸部会盟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午后,赶回了沈阳城的汗王宫,向黄台吉报告了这个消息。
而此时的黄台吉,却是刚刚从沈阳城的大东门外阅兵誓师回来。
虽然派出去征讨东江镇的几个人,都不是他喜欢的人,但是毕竟是代表后金军队出征东江镇明军,所以表面上的功夫该做还是要做到位。
更何况,这几个人虽然都是大金国里不服他的大刺头,但是他对这几个人打仗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比如,镶蓝旗的旗主、四大贝勒中排名第二的阿敏,为人虽然粗鲁无礼,但却是一员能征惯战的猛将。
再比如,镶红旗的旗主、老奴死前亲封四小贝勒之一的阿济格,虽然向来对黄台吉看不顺眼,心怀不忿,甚至是怨恨颇深,但是打起仗来敢冲敢拼,说起来也是一员虎将。
再配上老奴奴儿哈赤的女婿之一,素来足智多谋、行事谨慎的复州总兵官爱塔,此次东征东江镇应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黄台吉是这么想的,阿敏、阿济格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黄台吉阅兵誓师之后,阿敏、阿济格和爱塔三人,各领本部人马,总计马步军两万余人,就在当日,即九月初十日上午启程出发了。
大军日行七十里扎营,中间经过辽阳城、连山关、凤凰城等地,四日之后的傍晚,到达了鸭绿江口的镇江堡,也就是后世的丹东附近,扎下大营,预备次日渡江往攻铁山城。
一路上顺风顺水,波澜不惊,阿敏以为这是个好兆头,心情也很不错。
扎营完毕,已是天光暗淡,夜幕升起,阿敏让人叫来了阿济格和爱塔,前来他的大帐商议军情。
见二人到来,二贝勒阿敏摸着灯光下他那油光锃亮的大秃脑袋,缓缓说道:“今日大军已经顺利到了镇江堡,休整一夜,我意明日清晨渡江,先下义州和定州,然后围了铁山城,等毛文龙那南蛮子前来救援,然后我大军围城打援,一举灭了此贼。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这里说的义州,当然是位于鸭绿江对岸朝鲜的义州,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新义州。
刘爱塔,也就是刘兴祚,先是看了看阿敏,然后又看了看阿济格,见阿济格在沉思酝酿,所以自己也没敢先开口。
果然,过了一会儿,阿济格说道:“围城打援倒是不错,但是我大军既来,何不绕开义州、定州,而径直围了铁山。铁山城可是东江镇必救之所。攻敌之必救,才是围城打援最好的策略。不知二贝勒以为如何?”
此时的阿济格只有二十四岁,若论资历地位,照比已经四十多岁的阿敏来说,那可是差着很远,但问题是阿济格根正苗红,是老奴奴儿哈赤的第十二个亲生儿子,也是晚年比较宠爱的几个儿子之一。
若论亲疏远近,阿敏可就不行了,毕竟他只是老奴的侄子,而且是老奴杀了其父兄之后念其年幼而收养下来的这么一个侄子,虽然如今贵为二贝勒,可是较起真来,还是阿济格说话更管用。
阿济格说完这话,阿敏面色就不太高兴了,说道:“我打过朝鲜,知道义州、定州守军不多,但汉民却众,我等若弃之不理,径直去围铁山城,若义州、定州守军募民来救铁山,我们两面受敌,岂不是弄巧成拙?”
说完这话,阿敏也不给阿济格反驳的机会,直接问刘兴祚:“爱塔额驸,你以为该当如何?”
刘兴祚看这两人闹了别扭,心说这真是一个天赐良机,于是斟酌一番说道:“二贝勒与十二贝勒所言皆有道理。以奴才看,若是定了围城打援的主意,我大军何不围了江东的义州,等着东江镇明军来援,然后野战击之。
“若担心义州兵少,东江镇舍了义州不肯来救,我大军倒不如先在镇江堡顿兵数日,毛文龙所部知道我军来此,不论他是否知道我军真正意图,相信都会来派军增援义州。待援兵入城,我大军再围之,届时恐怕毛文龙就不得不救了。这是奴才的一点浅见。请两位贝勒参详。”
三人三个看法,阿敏摸了摸新剃的脑袋,最终干脆说道:“大军临行之前,大汗曾有言在先,凡事由我三人商议决定,若三人意见不合,则以我为主。如今我三人意见并不一致,那就由我一言而决。你二人可有意见?”
这一回,刘兴祚枪先说道:“大汗所言,奴才知道,自然遵照执行,奴才请二贝勒一言而决。”
刘兴祚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给东江镇的毛文龙所部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尽量不让后金军队绕开义州和定州,直奔铁山城。
刘兴祚逃离后金,回归大明的心思始终都在,如今奉命跟着阿敏和阿济格征讨东江镇,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好机会。不管是临阵倒戈,还是怎么样,只要逮着了机会,就能逃到大明的一边。
这个心思,在八月底毛文龙派人与刘氏兄弟联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的几个兄弟也都在秘密地做着准备。
刘兴祚的话一说,阿济格虽然还想反对,但现在二对一,而且阿敏和刘兴祚说的没有错,临行之前黄台吉为了在关键时刻统一事权,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阿济格也只好说道:“大汗所言,我自当遵从。只是我大军远来,正应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东江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铁山城,若上天眷顾,或可一气而下。如今二贝勒却说先打义州定州,如此一座座城池打下来,大军再围铁山,东江镇岂能无备?还请二贝勒再行斟酌!”
阿敏一听,似乎也有道理,刚想说话,刘兴祚再一次抢先说道:“十二贝勒所言自然没错。可是我大军数日之间,从沈阳赶至镇江堡,已经疲惫不堪,若是明日清晨,再一路疾驰百余里,赶至铁山城下,也必定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够发起作战?!届时,若铁山守军出城来攻,我们战还是不战?战则士卒疲惫,不战则锐气尽失!以奴才看,倒不如步步为营来得稳妥。”
阿济格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刘兴祚一眼,然而不待他再说话,阿敏就已经说道:“爱塔额驸此言有理!我意已决,明日清晨渡江,先攻义州!”
在阿敏的大帐之中议完了事情,刘兴祚回到了自己的营中,很快就招来了自己的弟弟刘兴治和心腹将领金应魁,三个人一番计议之后,秘遣心腹之人,连夜绕道鸭绿江畔,从东门进了镇江堡。
而如今镇守着镇江堡东门的将领,正是刘兴祚的另一个弟弟刘兴贤。
而刘兴贤见了来人之后不久,也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手下,一个叫王弼的亲兵把总,连夜出东门而去。
由于阿敏的长子爱尔礼如今沿江驻扎,把持了镇江堡附近所有的渡口,搜罗了镇江堡附近所有的渡船,所以王弼并没有尝试着过江去义州或者铁山,相反,他选择一路南下,直到离开了鸭绿江口十几里,才转而往东,来到了海边大东沟。
如今的大东沟,就是后世的东港,而大东沟的东南面海上,就是东江镇布防的一个岛屿,名字叫作大鹿岛。
王弼来到这里不久,就在海边一处地方,点起了一盏红灯笼。
又过了没多久,海面上出现一条小船。只见那艘船只靠了岸,王弼迅速上了船,跟着船只往大鹿岛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