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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六章 曙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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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这一战,近卫军新编第二镇死伤最重的,正是麻登云、孙祖寿带去梨花尖水门处的那三营骑兵。

    这些骑马上城步战的骑兵,没有装备新式的火器,身上的戚刀盔甲虽然十分精良,但论单兵作战能力仍然不是建虏精锐的对手。

    登上城头紧急补位的三千人,伤亡了一半还多。

    不过正所谓泥沙淘尽始到金,经历过建虏正蓝旗辫子兵疯狂进攻还能幸存下来的那些人,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精锐,成为这三个营头里的骨干。

    紫荆关下的激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王辅和方孔炤二人联名的捷报,就被一队紧急派出的信使快马送往了居庸关方向。

    与此同时,十一月十七日的上午,原本计划要等到莽古尔泰的消息传来之后再做决定的黄台吉,也再次怒气冲冲地率领着麾下的建虏和蒙古大军,来到了八达岭下。

    而这一切,却要从杜勋跟着满珠习礼手下的两个科尔沁骑兵来到怀来城说起。

    十一月十六日的上午,杜勋满肚子忐忑不安地,跟着两个语言不通的科尔沁骑兵,一起离开了居庸关。

    来自满珠习礼麾下的两个科尔沁骑兵,一前一后,将杜勋夹在中间,沿着时宽时窄的军都陉一路往北。

    满珠习礼进入居庸关后,崇祯皇帝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反倒让牛聚明将他与其麾下侍从安排到了一起,给予了皇亲国戚的礼遇。

    等到定下了杜勋作为答复的使者之后,牛聚明又让满珠习礼自己挑选两名科尔沁的侍从人员陪同前去。

    且说,杜勋三人离开了八达岭所在的山谷出口之后,地势逐渐开阔起来,三人转而往西,一路来到了榆林堡外。

    在榆林堡,三人遇到了奉命留驻此地警戒居庸关方向明军的正黄旗牛录额真何洛会。

    何洛会一看来了明使,留下本牛录的一名分得拔什库(牛录额额的副手)守卫榆林堡,自己亲自带着数十骑精锐,押送三人去了怀来城。

    黄台吉听说居庸关那边这么快就有了回应,心中也是急切,立刻就让人将杜勋三人带到了他如今所居的前怀来卫指挥使官署召见。

    十一月十六日下午未时,也就是紫荆岭上的激战刚刚落下帷幕的同一个时间,黄台吉在怀来城中的行宫之中高官云集,建虏正黄旗、镶红旗的贝勒大臣们,漠南蒙古归附后金的各部首领们,又一次聚在了一起,人人都在等待着居庸关送来的答复。

    这个答复到底是什么样,对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来说,都是相当的重要。

    若是居庸关方向的明朝大臣或者镇守大将屈服了,甚至距离居庸关并不遥远的明朝京师的君臣屈服了,那可就太好了。

    因为对任何一位真正有头脑的首领来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佳的选择。

    但若是明朝一边没有屈服,那么又该如何呢?

    天气越来越冷了,桑干河上都结了冰,人马已经可以踏冰而过。

    这对以骑兵为主力的建虏和蒙古军队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么多建虏和蒙古军队进入明朝腹地,又有大同、宣府这样的坚城未下,屹立在他们的身后,若是屯兵敌境,久而无功,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一直等待下去的。

    不管接下来到底是进攻,还是撤退,都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了。

    这也是这两天来,岳托、达尔汉、范文程等人一再向黄台吉进谏的内容。

    当然,这也是黄台吉如今的想法。

    毕竟,在明朝境内驻留的时间越久,他心中对于辽东后路的不安之感,就越是鲜明。

    桑干河都结冰了,鸭绿江只会冻得比桑干河更加彻底!

    那么已经休养生息了一年的辽东镇、东江镇明军,听闻我大金国八旗主力破边而入明朝腹地,还会继续老实下去吗?

    他们要是一直这么老实下去还好说,可若是不老实,大金国的后路岂不危险?

    若是自己能够快打斩乱麻进抵明国京师城下,那么一切都还好说,届时辽东明军铁骑必将回师救援北京,如此的话,单单一个东江镇,他黄台吉还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却与当初的设想不大相同,自己率领的大军与明朝京师之间,可还隔着一座居庸关。

    黄台吉一边继续想着这些恼人的问题,一边派人去传何洛会带明朝使者来见。

    片刻功夫过去,何洛会带着杜勋和那两个科尔沁的骑兵来到了众人所在的行宫前院大堂。

    杜勋竭力想要保持着自己作为明朝使节的尊严,可是一进大堂,骤然看见大堂周围环坐着如此多衣着怪异、造型诡异的胡虏高官显贵,心中立刻就怯了,双腿像是力量被抽空了一样,软得走不动道,直哆嗦。

    再看见何洛会与另外两个科尔沁亲兵突然跪地,高声说着什么话,对着端坐于前方高位上的胡虏行礼,杜勋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想要极力维持的尊严了,噗通一声,也跟着跪在了地上,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在下,是大明天子派来,送信的内臣,杜勋,现有,大明朝廷,的国书在此——”

    杜勋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些话,从背后解下来一个包裹,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然后恭恭敬敬地用双手举过头顶。

    杜勋的胆小懦弱模样,立刻引来了大堂中后金与蒙古高官显贵们的一场哄堂大笑。

    仿佛杜勋的奴颜婢膝,验证了他们心中对于南朝的一切偏见。

    黄台吉原本看到这个南朝使节文质彬彬、仪表堂堂,以为定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节烈之士,但却万万没想到,此人刚进堂中,刚见了面,就是这样一种表现。

    这让他突然畅快大笑之余,也莫名感到一种厌恶和鄙夷,原来南朝天子派来的是个阉宦。

    后金国建立之后,宫殿狭小,奴儿哈赤也用不到阉人,到了黄台吉继承汗位之后,他的汗王宫也不大,里面也没有阉人。

    满清的后宫之中使用太监,差不多就是从入关之后占据了紫禁城以后开始的。

    而且他们立了一条相当恶毒的规矩,那就是不准满人入宫当太监,只能用汉人阉割当太监。

    所有满清入关之后紫禁城里的太监,基本上都是京畿之地的汉人百姓出身。

    杜勋说完了话,趴在地上不敢动,而黄台吉因为知道他原来是一个阉人,所以也就没有多少跟他谈话问询的兴趣,转而用蒙语与那两个科尔沁的骑兵问起话来。

    杜勋当然不懂蒙古话,自然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不过片刻之后,他却听出了大堂之中那个奴酋与其他胡虏显贵的激动。

    正当他琢磨着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听那个声若洪钟一般的奴酋,突然用汉话问他:“杜勋,你家天子此时可是在居庸关中?!”

    杜勋听了这话,忽然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定是那些科尔沁骑兵将大明的皇帝陛下给出卖了!

    一想到这里,杜勋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个科尔沁骑兵的背影,却咬着牙不说话。

    关于大明皇帝的一切,对于他们这些自小就被送进皇宫里培养长大的太监来说,是个禁忌话题,相互之间不允许问,而被问到的人也不允许说,即使你能够读书写字,也不允许留下只言片语。

    因为皇帝的起居注也好,将来的实录也好,那都是文官的特权,是不允许内臣有一丝一毫干预的。

    也因此,杜勋从小也被教育和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旦别人问他有关皇帝的情况,他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地去猜测这个人的用心。

    只是此时问话的,却是能够决定他的生死命运的人。

    这让他异常纠结。

    然而,他的这种纠结,看在黄台吉等人的眼里,却显然已经等于是说明了一切。

    “杜勋啊杜勋,你不过是明国活不下去的百姓中的一个,任何一个男人,若是还有一条活路,又怎么能够容忍入宫去做一个阉人?!而你之所以没有别的活路,正是你们南朝的皇帝给害的啊!”

    黄台吉此时心中依然确定,明国的那个少年皇帝,此刻定然就在不足百里以外的那座关城之中。

    原本自军陷入的那种犹豫不决、举棋不定、难以取舍的状态,仿佛一下子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而出现了一丝曙光。

    原本计划中兵临明国京师城下,与明国皇帝签订城下之盟的计划,是不是可以直接用在居庸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