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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岷河西地区原本汉人占有优势、汉军势力较强的城池,比如兰州卫城、西宁卫城,在接到了三边总督府的命令,镇压了本地木速蛮叛乱之后,接纳了大量四方逃亡而来的汉民,保全了这些汉民的同时,也保全了自己的城池。
而在其他官军力量较弱,而主要以木速蛮土官驻守的城池,则是另一副局面。
大量的汉民百姓、官商士绅,要么被杀,要么仓皇逃往边地躲避。
其他世居此地的羌人、藏人和内附的蒙古人,则有的跟着汉人逃往长城一线边地,更多的则收拾浮财逃往青海,或者逃往地广人稀的藏区。
当然也有不少洮岷之地的汉人百姓,无奈之中逃往平凉依附流贼保命。
这些流贼马贼虽然也很残暴,但至少其中有不少人还以汉人自居,不会因为这些逃亡而来请求收留的百姓,仅仅是汉人的身份,就将他们拒之门外,或者斩尽杀绝。
包括一贯残暴狠毒、从来不拿人命当回事的西营八大王张献忠,还有一贯奸诈如狐的曹操罗汝才,也借着这个收纳汉民逃亡百姓的良机,飞快地发展壮大了起来。
数月之间,两个人各自拥众过十万,迅速成为闯王高迎祥麾下两支不容小觑的“义军”力量。
同样快速发展壮大起来的,还有一直打着回回营旗号的老回回马守应,再一次在自己的麾下聚拢大批白帽木速蛮部众,人数同样过十万,又有了与闯王高迎祥分庭抗礼的力量。
唯独打着大白高国党项羌人后裔旗号的高迎祥,不大不小地吃了个亏。
大白高国早已成为了历史,西北边地的百姓,谁还记得这个国家的存在?
而且这个时候党项羌人已经基本上融入了华夏这个大家庭之中,没有了多少自己的特点,也没有了多少自认为是党项羌人的人口。
闯王高迎祥打出这个旗号本来是个折中之举,他希望自己这么做能够兼容并包,不参与木速蛮与西北汉民之间的互斗,就可以收取木速蛮上层与汉民两边的人心,从而以平凉为起点,入主洮岷之地。
但是几个月过去,他发现,他失策了。
除了平凉和固原的木速蛮土官乱民迫于周边形势,投靠到了他的旗下之外,洮岷之地的木速蛮土官和乱民们,没有一个主动前来投奔他。
与此同时,也因为他打出的旗号不明确,而同时又收纳木速蛮乱民投靠,所以被木速蛮乱民到处追杀的汉民百姓,也不敢径直投靠他。
这个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反而便宜了从来不得人心的张献忠和罗汝才。
这个结果,让一开始抱有厚望的闯营大将,比如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李自成等人大失所望。
不过,西北乱局之下,高迎祥及其麾下各营的实力也是水涨船高,只是与马守应、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拉开,而且还迅速缩小。
这个情况,让一直蛰伏在高迎祥的羽翼之下,但却又野心不断膨胀的李自成暗自着急,一再建议高迎祥改变态度和立场,以收西北汉民之心。
高迎祥麾下的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等头领,在这个形势之下,也都纷纷暗地里劝他改弦易辙,占到汉人这边来。
这让高迎祥忧虑不已。
因为到了这个木速蛮与汉民之间已经泾渭分明的时刻,再想通过选边站以收汉人之心,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对本地木速蛮开战这一条路了。
然而这条路又岂是轻易能走的吗?
固原、平凉等地流贼盘踞的地区情况,自然也瞒不过袁崇焕和李邦华的眼睛。
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杀了王嘉胤之后投降官军,不久就改头换面,以张秉忠之名,入了锦衣卫西镇抚司任职锦衣卫千户。
而他所担负的任务,正是向西北的流贼队伍之中不断地掺沙子安插锦衣卫的人员。
之前,高迎祥等贼头带着流贼躲在晋北的群山之中,锦衣卫西镇抚司的人马找不到渗透的机会,如今他们再次回归到了陕西,而且还接着西北大乱的局势,大批量的招兵买马。
在这个情况下,究竟有多少锦衣卫的探子进了流贼的队伍,恐怕也只有张立位或者说张秉忠自己心里能够记得清楚了。
其实,对于袁崇焕也好,以及收复的河套之地不久,就赶紧率军南下来到花马池坐镇增援的李邦华也好,他们一直在等待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局面。
且不说之前河套之地尚未平定,高迎祥的一窝子流贼还盘踞在晋北群山深处,就单说木速蛮与甘肃等地汉民之间的争斗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尚未分清楚敌友界限的时候,周边的大批官军出手,很可能会让西北的局势向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而此时,甘肃镇、宁夏镇和定虏镇的主力官军云集宁夏等地,宁夏镇辖内宁夏前后左右中五卫地区的木速蛮,要么老老实实地继续臣服,老老实实地种地,或者放羊,要么仓皇失措地南下逃亡洮岷地区。
有了这六万多西北官军坐镇,原本如同火山口的宁夏之地,顿时平静了下来。
如今宁夏、花马池方向,拥有西北官军六万。
延安、子午岭方向,拥有武安伯王廷臣三千营精锐骑兵七千、延绥镇精锐骑兵六千、马懋才延绥监军标营三千。
陕西凤翔府(后世陕西宝鸡)等地,拥有陕西巡抚洪承畴、总兵官王承恩等人率领精锐官军一万两千人,其中骑兵四千,步兵八千。
再往南一点,前临洮镇总兵官董志义、监军御史韩一良,已经奉命率领八千多名前临洮镇的汉军,从汉中前出到了陇南。
除了这几支负责围堵的军队之外,近卫军第一镇都统制使新晋武定伯马世龙,自从击退建虏之后,就率领着近卫军的第二镇一万五千多人,一直坐镇驻守在朔州城中。
他在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策应西北的战事了,河套之地没有收复之前,他奉命在那里随时准备从偏头关出击河套。
河套之地收复之后,他又要在那里坐镇稳定后路,毕竟大同地区的卫所改制也好,流民移送塞北安置也好,以及各地军屯民屯的建立也好,包括鄂尔多斯诸部蒙古人的遣送也好,都有需要一支强军坐镇。
与此同时,他也在等待崇祯皇帝让他率军进击西北的命令。
可以说,几个月下来,在袁崇焕的连番调动布置之下,洮岷兵变之后形成的西北乱局,依然处在了大明西北官军密不透风的包围之中。
当然,这个包围,严格贯彻了崇祯皇帝此前的旨意,只封锁了东、南、北三面,至于广阔的西部,他们爱去不去。
袁崇焕等人坐山观虎斗所等待的这个局面,也正是崇祯皇帝所一直等待的局面。
当得这个局面形成之后,大量军队云集西北地区,当然不能无所事事地空耗粮饷。
这个道理崇祯皇帝知道,而三月十八日下午云集在三边总督府议事大堂之中的高官显贵文官武将们自然也是人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