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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生了皇子这样的喜讯,第二天清晨宫门一开,就迅速地传遍了京师城中所有的权贵之家。
京师城内朝廷五军六部各府院寺的官员们,以及闲散的皇亲国戚勋贵之家,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一方面纷纷上书祝贺皇帝皇后得子,一方面备下了贵重的礼物,让各家用有朝廷赐予头衔的命妇们,络绎不绝地前往宫中朝见皇后。
掌管宗人府的定国公徐允祯,也在消息传开的第二天上午,就将宗人府与礼部一起,按照太祖当年定下的皇家谱牒给这回新生的皇长子取的名字,送到了乾清宫中。
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给当时的太子朱标,以及其他封了亲王的儿子们,都提前定下了取名字的规矩。
皇明宗室各支,取名字不能重复,所以除了东宫那一支比较高大上之外,其他的各支排名越往后,就越生僻。
当然了,太子朱标那一支,虽然高大上,但却没有能够传多久。
至于燕王这一支,没有那么高大上,但是还算可以,自燕王以下,依次是:
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这样以来,等于是自朱元璋的儿子们之后,他的孙子们以及孙子们的后代们,名字都只能是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朱元璋就已经提前定下了两个,第一个字是姓,当然不能改,第二个字也定下了,也不能改。
其后世子孙的名字中,唯一能够做做文章的,也就是第三个字了。
然而就是这第三个字,也不是随便取的,而是要按照太祖皇帝朱元璋事先定下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规矩来确定这个字。
又因为其后世子孙众多,这些人中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非常非常奇葩的名字。
崇祯皇帝虽然对这些东西有点不以为然,知道在名字上再怎么遵循五行相生相克的规矩,也决定不了你这个王朝的兴衰。
不过,入乡随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他也接受这些繁琐的规矩。
而按照这个规矩,万历皇帝是金生水,所以他的名字里有金,他的儿子们就都有水。
万历皇帝之后则是水生木,所以泰昌帝朱常洛的儿子们,姓名里的第三个字,都是木子旁,比如天启帝朱由校,崇祯帝朱由检。
那么到了崇祯皇帝这里,就该是木生火了。
也因此,当定国公徐允祯与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一起带着事先就定下了的名字入宫觐见,请求皇帝尽快给新生皇子赐名的时候,崇祯皇帝从他们两个呈上来的表中看到的,果然正是清一色的火字旁。
崇祯皇帝手握朱笔,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在烺字上画了一个圈。
说到底,他就是不信这个邪,就是想要看看,即便所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这个悲剧性的名字,全都不改变,如今有了他,大明朝的前途命运究竟能不能真正浴火重生!
“烺字,乃光华四射,乾坤明朗之意也!吾皇万岁后继有人,正是我大明朝江山永固、日月长恒之兆也!”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因为知道明亡历史的缘故,因此对于这个后来投降了大顺政权的定国公府,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若不是这个现任的定国公徐允祯颇识时务,在当初整顿京师勋贵、清理京畿卫所军田的时候非常配合,恐怕现在即便没有夺爵,也早就让他靠边站了。
也因此,自从崇祯皇帝继位之后,定国公徐允祯很少得到皇帝交办的差事,也很少能有机会入宫面见皇帝。
一个世袭的国公,老也没机会见到皇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现在皇明爵制有了许多改变,国公也罢,侯伯也罢,子孙没有军功,这个爵位就岌岌可危。
在这个情况下,要是还不能与皇帝搞好关系,那不是坐等着将来有一天传承了几百年的公爵,被皇帝收回去吗?
因此,这位从来不把宗人府的差事当成什么重要事务的定国公徐允祯,自从听说宫中后妃有了身孕,就开始隔三差五地都宗人府办差了,早早地就把宗室谱牒搞得清清楚楚,按照早就定下的老规矩,给皇帝皇后预备下了一长串的名字。
同时,也将每个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取,弄得清清楚楚,背得滚瓜烂熟,就等着有一天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儿,向皇帝表明,自己不是在宗人令的位置上尸位素餐的废物。
今天,还真让他等着了机会,一看见皇帝让内侍递回给他的朱笔御批,马上就将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话拿出来一句,说给皇帝听了。
烺,光明,明朗,寓意是不错。
想必原本历史上的那些大臣们,当时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对崇祯皇帝说的吧!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定国公徐允祯和兼任礼部尚书的阁臣徐光启说道:“江山永固、日月长恒,不错!寓意的确不错,就定这个字了!”
崇祯皇帝说完这话,两个人躬身行礼,齐称:“陛下圣明!”
崇祯皇帝冲他俩摆摆手,继续说道:“今日难得两位徐爱卿一同前来见朕,朕这里倒是有些事情,也想问问你们!
“两位一个管着宗人府,一个管着礼部,说起来,都与皇家宗室事务直接相关!
“朕之前接到锦衣卫大同千户所报告,大同城的宗室亲藩,代王朱鼎渭重病卧床,已经数月不起。朕前番将此报批转礼部,令礼部并宗人府遣员,携医带药前往大同慰问,不知如今可有回音?”
听崇祯皇帝说完这话,徐光启看了看定国公徐允祯,见徐允祯没有说话的意思,当下躬身说道:
“启禀陛下,臣已令礼部郎中冯师孔为使,带太医院医官数人往大同去了。前数日亦收到冯师孔写回来的书信,谓代王水食不进已多日,怕是油尽灯枯、时日不多了。
“只是适逢坤宁宫中将有喜事,陛下多日居于坤宁宫中陪伴,此等事,实不便报呈陛下御前!”
听了这话,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对两人说道:
“太祖当年亲封宗藩,至今已二百多年,子生子,孙生孙,想皇明宗室弟子,于今必有数以万计载入宗谱中矣!
“这些宗室子弟,说起来,与朕皆为亲藩,然而,朕自幼生长于宫禁之中,实未尝得见其中一人。不知如今宗室子孙,载入宗人府玉牒之上,得食朝廷俸禄者有多少?
“似此等皇亲贵胄,饱食终日,所操何业,如何生活,其中有无一二可用者?两位徐爱卿,可能为朕解惑?”
崇祯皇帝这么一问,到让定国公徐允祯的心里咯噔一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却没有仔细准备。
此时崇祯皇帝看着他,而他却也只能转头去看兼任着礼部尚书的阁老徐光启了。
宗人府虽然掌管着皇室的谱牒,但是有权增删撰写这个谱牒的,却是翰林院,而翰林院正是归礼部掌管的。
崇祯皇帝见定国公徐允祯如此,知道他确实是个因人成事的废物,也就不再看他,而是转头去看徐光启,想听听徐光启怎么说。
而此时徐光启的心中,却是电光火石一般地在飞快地合计着。
皇后刚刚生下了天家嫡长子没两天,皇帝就开始过问宗室事务,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听就知道皇帝这是嫌宗室食禄之人太多了。
徐光启想来想去,拿不准皇帝的意思,又不能让皇帝多等,于是就自己所知道的能说的东西,躬身行礼说道:
“陛下!我皇明宗室之制度,大不同于前朝,此太祖、成祖之定制也!
“诸王亲藩,封国而不裂土,给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王世子世袭罔替,其余子孙世降一等,六世以下皆爵奉国中尉。
“至于宗室俸禄,亲王乃岁给禄米一万石,自亲王、郡王,而至奉国中尉,有等有差,皆以朝廷禄米支付。
“祖宗忧虑宗室子弟与民争利,且其已得食朝廷俸禄,故而明令宗室子弟,禁操四民之业。陛下问宗室亲藩所操何业,臣实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