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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台州城东,蔡家拳武馆。
内堂,平日里弟子们训练格斗实战的地方,迎来了一位砸场子的挑战者。
练武场的空间不大,一百多平米的样子,四个摆在墙角燃烧着的铁火盆子就能把室内照得透亮,却也容得下四五十名前来学拳的弟子。弟子们井然有序地打着木桩,或三两对练,多数都是些精壮的年轻汉子,甚至还有面色稚嫩的孩子,衣着大多简陋,比林汉城那身特地在泥土里打过滚的布衣还要脏差,比台州城大街上的乞丐也强不到哪儿去。
林汉城踏过门槛时就看见了,那位正指挥着徒弟们分组专练拳打或狠练侧踢的师傅,是一位身材中等,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竟然还穿着一身长布衫,不像是靠武功吃饭的人,文质彬彬的,倒像私塾里的先生。
领他进来的两个徒弟请他稍等,走上前去与师傅汇报情况,不时会有练武的学徒偷偷瞥眼过来看他,不过只要师傅稍有动作,那些或好奇或敌视的眼光就会立刻收回去,似乎那位看上去很普通的师傅在这儿的威慑力十足。
应该是个会武功的人。
林汉城在心里先下了个结论,因为那长衫男子在听取徒弟汇报的时候,身板一直挺得很直,整个人似标枪一样杵在那里。眼神也比自己入城后一路见到的那些寻常百姓要亮,对,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像在发亮,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家武馆有被砸之余。
动了,那位听完了徒弟汇报的长衫师傅嘱咐了徒弟们一句继续练,领着那两位看门弟子向他走了过来。步伐不大,却很稳健,那张面孔清晰落入林汉城眼中,方面大耳慈眉星目,脸上带笑,颇有几分弥勒佛的味道。
那师傅走到近前,一抱拳道:“在下浙江温州蔡家拳第八代嫡系传人蔡宝盛,台州分馆馆长,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有何指教?”
林汉城心下有数,木无表情,瞥眼看了看蔡宝盛身边的两位徒弟,右手掂了掂那把插回皮鞘里的特制宽刃剑,示意快接着,然后颇是无理地道:
“在下是化外野人,无名无姓,听闻这里有高手,前来会一会。”
那两个弟子以前也见过来踢馆的人,基本都是其他武馆为了抢生意而派出的好手,甚至是从外地请的强手,气势比这人更嚣张,态度比这人更恶劣的他们也见过,不过最后都是踢馆失败,多数出去时脸上都没有跋扈之色了,只能汹汹而来,灰灰而走罢了。
左边稍矮一些的弟子看出这人想比拳脚,正要去接他的兵器,不料那蔡师傅伸手一拦,阻止了他,道着:
“阁下的神兵利器,在下的徒弟功夫不到,还是莫接的好。”
一边说着,蔡宝盛两手伸出,将那插在两层牛皮鞘里的宽刃剑郑重接过,分量果真很沉,他掂量着起码有三十四十斤重,就自己要单手举起也不可能挥得动,而那来踢馆的人之前分明是轻松一手提着,连气息都均匀不变。
这厮到底什么来路,竟有这样的怪力?
他脑中念头闪过却是面不改色,林汉城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惊异,暗笑这大宝剑当世能玩得转的,还数不到第二个。
见蔡宝盛捧着剑走到练武场门口的兵器架前,小心翼翼的放上去,林汉城径自踏了进去,大吼一声:
“都给我停!”
积聚了满腔的气息随着开口尽数吼出,在练武场的昏暗空间中来回激荡,让还在专心训练的学徒们都停下了身上的动作,一双双不善的目光聚集过来,落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
林汉城转头看向正走过来的蔡宝盛,脸上的木无表情已经换成了一副轻蔑的面具,极尽挑衅地道:
“今天我来踢馆,你们这儿所有能打的,可以全部一起上。要是我赢了,这家武馆的牌匾,明天黎明前就得摘下来,你们也可以全部回家种地,不用再学什么垃圾蔡家拳了。”
他态度恶劣,表情凶恶,一边叫嚣,一边伸出右臂,随手抓起身边一个靠近过来想要偷袭的学徒的脖子,将那人的身体直接举离了地面。在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腰身微转,念头一动,右臂随之挥出,将那被掐的满脸通红挣扎不停地学徒从手中似抛皮球一般,生生抛向空中,翻滚着朝蔡宝盛的方向落去。
“阿狗当心!”蔡宝盛神色一凛,两眼大睁,大喝同时脚步移动,身形一矮,看准了那空中的人影伸出双臂,嘭一下接住了阿狗的身体,差点被摔落下的势能带到地下。
饶是他勉强接住了徒弟,两臂也是咔声作响,顿生酸麻,不过痛苦的表情在瞬间后抬头时已经消失,只有愤怒的声音吼着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林汉城哪会理他的聒噪,随手又抓住一名学徒的脖颈,将他举起半空,嘭声便摔到坚硬的石地上。众人只听喀拉声响,那被摔的学徒脑袋着地,嗷声惨叫未完,那施暴的怪客又是猛地出脚跺下那学徒左小腿,骨裂声起,发出的惨叫已经不似人声。
“住手!”
蔡宝盛大吼着,放下了怀里的阿狗,脚下步伐踏动,不顾两臂的酸疼,双掌紧握成拳,借势上去便是连续数拳,直朝那出手狠辣的踢馆者面门打去,通体力道尽出,连基本的防御空间也不留,大有拼命的架势。
林汉城一声冷哼,那在常人眼中难以分辨出左右的快速出拳,在他眼里却像放了慢动作一样,招招清晰可见,远超常人的反射神经瞬间带动全身,两腿一弯一个矮身下蹲,已经从拳变掌的右手奇迹般地同时向上挥出,避开了正面的对攻,突破防御空挡,直接打在了蔡宝盛的小腹位置。
“当~”
拳劲未收的蔡宝盛被那携着大力的升天一掌拍中,腹部发出一声闷响,是铜制护镜被击中的声音。
随着那声闷响,学徒们目睹着师傅整个身体被那一掌拍上半空,四只在空中挥动挣扎,然后开始下落,最后吧唧一声摔到地上,都已经目瞪口呆了。
静,死一样的寂静。
没人敢动,所有人看着林汉城目光都已经从敌视变成了恐惧,随着踢馆者的脚步起落,离他近一步的学徒都会向后退上好几步。直到林汉城走到了蔡宝盛的身前,依然没有一个学徒站出来为师傅出头,甚至没人敢开口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汉城眯着眼睛,看着蔡宝盛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两手压在胸前,像在揉着重伤的上部,不停的发出痛苦地嘶嘶声,像在吸着凉气。
蓦地,倒在地上如泥鳅般的蔡宝盛停了。蓦地,林汉城的嘴角浮出了冷笑。
“去死吧!”一声厉喝传出,蔡宝盛突然左手撑地腾地站起,右手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那踢馆者的面门而去。
果然没错!
林汉城心中一吼,动作却比突然暴起的蔡宝盛来的更快,身体一偏躲开匕尖,左手一伸握住蔡宝盛的右腕,右手掌变拳顺势挥出,直对准了蔡宝盛的左大腿外侧狠力砸去。
嘭唧一声,那钵大的拳头携着爆炸性的力量落在了蔡宝盛的身上,直接将他的身体横着打飞出数米,在空中连续翻滚,嘭声落地,哼哼着翻动着,虽然是身体侧面落地,那翻滚重摔带来的震荡也足以让常人晕眩一段时间。
一轮突然爆发的生死相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这一拳落在了实心肉处,没有了金属隔板的抵挡,直接将蔡宝盛的左腿根部的骨骼与软组织打得体内破碎,碎骨裂开后插入肌肉中、流进血管里,那疼痛让他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翻滚着,哀嚎着。
原本的和蔼佛爷形象早已消失,那秃头面孔变得异常狰狞,却已经不敢再将目光投向正往这边走来的林汉城,挣扎着还企图远离那个怪物似的身躯,那是一种野兽对更强野兽的天生畏惧。
“我只说一次,所有人全部蹲下,双手抱头,谁敢动,谁敢喊,下场和这东西一样!”
林汉城话音方落,已经走到一处练腿的木桩前,念头通达,右腿横抬,猛力侧踹而去。那足有成人大腿的木桩在触碰到他小腿的一瞬间开始出现裂痕,紧接着从中撕裂放大,只听啪啦一声,木屑纷飞,那木桩的上部从中间位置陡然分立而出,飞上半空,砸中练武场的墙壁,咚声掉下来又滚了数米。
一脚即出,全场噤若寒蝉,数十名学徒在眨眼功夫内不断变矮,两手抱着后脑勺,全都蹲了下去。
林汉城威慑住众人,大步上前,径自走到还在地上呻吟翻滚的蔡宝盛身前,看准他长衫衣摆下那两条腿,抬起右脚便狠力跺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蔡宝盛的嘴里发出,他的左腿膝盖关节骨被那只变了形的草鞋生生踏碎了,那非人可承受的剧痛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的两眼开始发黑,开始亮起了星星。
林汉城一脚踩罢又是一脚,这回却是落在他后背上,他还在疯狂的嚎叫着,却突然感觉喉咙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将脸下的地面喷出一片腥红。那恐怖的场景落在学徒们的眼中,有惊诧,有害怕,有冷漠,唯独没有的却是——同情。
两脚过后又是其他的部位,除了头部,蔡宝盛的浑身都开始留下那草鞋的脚印,随着疼痛的加剧,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嚎叫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到他身上的草鞋频率也越来越低。
直到石板地面上已经咳满了鲜血,直到场馆外的太阳已经落下西山,蔡宝盛肺里的空气已经快被耗尽,林汉城才终于停下了踩踏,一把将已经奄奄一息的蔡宝盛从地上拽起,两面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逼问着道:
“齐王府在这城里还有多少人,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说!不说,老子今天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
蔡宝盛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此时他的生理防线和心理防线都已经被摧垮,如同昨夜那个将蔡家拳馆消息吐出来的黑衣人一样,为了保命,人的本能已经占据了身体控制权,他已经不惜出卖可能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