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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雷还是不想放吾一马,火折子就在地上,雷点了房里的油灯往上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蒲七道,听出了他话里的怀疑与杀意,心知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起身去捡兵器,干脆就坐在那矮床上,等着老天爷决定命运了。
林汉城站起身来,右手顺势往外一拔,宽刃重剑横握在手,做好了随时挥砍而出,将那黑影劈成两半的准备。走上近前,弯身伸出左手将地上那火折子捡起,猛力一甩,顿时火光亮起,照亮满室。
光亮瞬间,三人几乎同时感觉眼睛刺激,最快闭眼的林汉城,张适次之,而坐在床上的蒲七却强忍着眼睛酸痛,在闭眼前看清了那持剑人的模样,等待着那剑下一秒落到自己身上,也算知道死在了谁的手里。
不过他猜错了,林汉城没有挥剑砍人,而是拿着火折子径自走到窗边,将窗台上的一盏油灯点亮,又熄灭了火折子,摆到了窗台上。再转身时,张适诧异的目光和蒲七迷茫的眼神,从左右两侧同时与他两眼相撞。
二人只见林汉城脸上木无表情,站在原地,右手握着重剑在空中虚挥几下,右臂突然向右一甩,那宽刃大剑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在蒲七惊恐的眼神中不断接近,咔声落地,这一抛而出产生的动能让剑尖插进去一寸有余的深度,牢牢定在了蒲七身前的地板上,顿时让他冷汗涔涔,大气不敢稍出。
“试试看,把它举起来。”林汉城冷声道,明显是对蒲七说的。
此时屋内光线虽暗,却足以让三人看清彼此的面容,张适看到的,是林汉城那张宛如僵尸的脸,和蒲七那张惊惶渐去的脸。
一掷兵器,交敌来取,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蒲七这种靠刀吃饭的人眼中,更像是一种藐视。
见那人就站在原地,那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仿佛在嘲笑他是个输得彻彻底底,连在他面前拔剑的勇气也没有的怂仔。
蒲七被盯得恼怒压过恐惧,当下一咬牙,站起身来,两手握住那长长的红木剑柄,腰身引力,左右摇摆松动着往外拉,临死前也要争这一点尊严。
几秒时间,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成了热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拔出了那重剑,却不料那剑竟这般沉重,两手合力之下竟还差点让剑掉了下去。
以他的估计,这剑的重量少说也有四十斤往上。低头一细看,才发现这剑的形状甚是古怪,两刃约莫三尺的长度,宽度却是三寸还不止,剑身的厚度更是远比他曾见过的青锋要厚得多,江湖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量产货,而是特制的兵器。
虽然纹路粗糙,一眼可见是普通材质打造出的兵器,但表面光泽亮滑。两侧刃上竟毫无缺口,他可记得先前那不认识的黑衣同伴一刀和这重剑碰在一处,激起了火花,显然是利刃相接,这材质普通的剑硬度竟然这般夸张,只有一种解释了——这是一把经历了长时间淬炼,由工匠反复锻打,驱除其中的金属杂质后再进行淬火等工艺。可这样的宝剑,为什么会用普通材质铸造呢,谁家的铁匠会闲到用大把时间加工这样一把卖不出大价钱的特制兵器?
蒲七满脸通红,将那重剑的手柄两手提着,想尝试着单手握住,可左手一旦卸力,右手的承重则立刻超过极限,根本抓不稳。努力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却是双手也再提不动那家伙了,干脆放开,浑身一轻直接坐到床上,那剑也随之落下,咔声插回了木质地板上。
林汉城瞥眼看去,那蒲七提着剑没多久,已经是坚持不住,坐在床上气喘吁吁,便故作淡定地问道:
“怎么样,这东西好使么?”
“不行,这剑太沉了,吾根本拿不动,雷的力气比牛还大,才使得动这东西…雷要是怀疑吾还有诈,直接结果吾算了,痛快一点…”
蒲七喘着气道,强压下急促的呼吸,转头看向那剑的主人。此时眼睛已从突然见光的刺激中缓了过来,能看清了,是个身材高大,农夫打扮的年轻男子,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袱,像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林汉城像无视了他的目光,几步走到他身前,左手握住剑柄,只像提一壶茶那般往外一拉,便轻松将那重剑拔出,右转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剑尖随着右臂挥动停在了蒲七的鼻子上,问道:
“既然清楚了自己的能力,就应该知道得走什么路,你说我这话对也不对?”
“对,而且吾确实无处可去,老地方回不去了,这城里也不太平。想活下去,吾只有跟雷们走了。”蒲七抿抿嘴,点点头道着。看着地上那具已经流干了血的黑衣尸体,和那把插在床沿的短刀,这话绝对没有掺假。
林汉城听罢,手臂随念头转动轻轻放下,那锐利的剑尖移开了蒲七的面门,却抬头向房顶看去,问道:
“我想,你不是特意选中了这里,而是一直就在梁上,是被先前那从窗户翻越进来的人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吧。【零↑九△小↓說△網】”
目睹着他一举一动的张适闻言,也抬头看去,微弱的光亮下能勉强看清。原来是这间客店楼层上的房间,居然和隔壁的房间通用一根长梁,毫无疑问,这蒲七便是从那连接着不知几个房间之间的房梁上摸来的了。
“是,吾本来想对隔壁房里的一个客人下手,是个商人,杀了他搜了身上的银票,当做捞外快。结果还没下刀,这里就传来了异响,吾就上了房梁,到这间房上听动静,然后那个道士醒了,后来发生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蒲七点点头,却在心里暗舒了口气。既然这人移开了剑尖,也就意味着不会再下杀手了。就算要留下一只手,有那个道士在,自己的命也算保住了。
林汉城见他目光移到张适身上,便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知道,吾听说过他,是个神医。道上有兄弟被他治好过,后来揭了齐王府的悬赏帖子,领了定金到训练地方后,总管第一个让吾们看地就是他的画像,说以后一旦发现这个人,马上杀了割下脑袋回去,重赏一万两银子。”蒲七道,想起了那个劫镖局反受重伤,离开老窝自寻出路,却又完好无损地返回聚集地的兄弟,看向那道士的眼光也多了几分佩服。
林汉城听罢,表情一缓,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自信地道:“有我林汉城这把剑在,他的命,谁出十万两银子也买不走!”
他又补充着道:“蒲七,如果你跟着我干,不用太久,最多三年五载,你的命也会有值上十万两银子那一天的。”
话里夸赞拉拢之意明显,更是一种对合作者价值的肯定,毕竟一夜之间数次涉险,换做一般人但有其他选择,恐怕都不会再和自己这赌命狂徒走一条路了,安抚是必须有的。
张适听罢,却是摇头苦笑,心知他这口头夸奖不好消受,却总比没有要好。更何况,路都走到这一步了,挨过今夜,明天城中必然搭台招兵。林汉城前去应征成为军官之后,二人便都有了保命的根本。至于一命值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却是便宜了些,他想,恐怕齐王府会愿意出更大的价钱消除自己这个直接威胁的。
一语过后,三人无话,各有心思,屋中一时陷入沉默之中,那窗边的油灯也因燃料枯竭而变得忽明忽暗,终于熄灭了。
“走吧,老张,蒲七,我还有事要与你们商量。狡兔三窟,我还选了一处地方藏身,这儿已经不安全了。”
重回的黑暗中,林汉城的声音回荡屋内,脚步却已踏到了门边,钥匙插入,哒声锁开,房门便被拉了开来。
随着房门敞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让屋内方才起身的二人俱是打了个寒颤,惊讶的却是他竟然毫无防备直接开了门,难道就不怕房外有人埋伏等待?
还是背着包袱的张适率先反应过来,林兄弟那双耳朵,恐怕早将周遭环境中的响动尽收其中了,才敢直接开了房门。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道:“外面现在可能都是巡逻的官军,咱们要去哪儿?”
林汉城却是将那早收入怀中的西洋表取出,翻开表盖,再次确认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更半夜,道着:
“先前悦来客栈发生爆炸,那可是在知府衙门的对面,把守在衙门前的士卒都炸了个翻天。现在全城的大部分留守军队肯定都前往城西的军营,知府大人所在的地方加强守卫了。就算运气再差,也最多是遇到小股巡逻队,全杀了便是。”
他收起西洋表,见蒲七也捡起了地上的短刀,准备跟上来时,向他道着: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可以在这儿制造一些动静,把附近的巡逻队吸引到这里,能为咱们的转移多争取些时间。”
他话里暗示已近明说,蒲七更是杀手出身,乃此中好手,怎么能不懂他的意思。便向林汉城点点头,走到窗边拿起了火折子,用力一甩哗声点燃,走到那趴着的黑衣尸体旁边,将尸体翻过身来,找准了其腰上捆着的一圈炸药,将引线尽量扯长一些抬头向门口问道:
“林爷,何时点火?”知道了那人姓林,又自心中佩服他的武功和谋略见识,话里的称谓便成了爷字辈,是道上人之间最高的尊称了。
“数上十下,点火之后立刻下楼!”林汉城丢下最后一句话,领着张适蹬蹬下了楼去。
蒲七两耳虽不如他那般灵敏,却也是听得清晰,那脚步声到了楼下便止住了,竟真像等着他。还是,压低了脚步在走?
眼里映着火折子上跳动的光亮,他看着地上那具脸面已经被打成筛子的尸体,再回想起那林汉城从容不迫的神态,终于咬咬牙,在数到第十下的点燃了引线,看那线上火花飞溅,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丢下火折子便撒开腿往外冲了出去。
……
十二秒钟前,楼下,客栈大厅。
张适和林汉城并肩站在已经敞开了的大门前,准备撤离客栈。
只听张适压低了声音问着他道:“林兄弟,你真打算带上这个人一起走,不怕卧榻之旁睡恶狼么?”
他还是没明白,以林汉城的疑心,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威胁活到现在,还想带他一起转移,真像是抱着炸弹睡觉,纯粹找刺激了。
“要办大事,就不能不用人。咱们要做的是拉起一支军队,建立一个组织,必须要依靠下面的人,这个蒲七就是我麾下第一个兵,以后我还会让他当我的军官。实力不够的人和猛虎打交道,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实力足够的人,能骑着猛虎冲锋陷阵,是御虎在侧。”
林汉城道,声音里充满自信与笃定,从某种本质上看,那个蒲七和自己很像,都是内心充满了欲望的人,渴望金钱,更加可能向往权力。那么彼此间便有共同利益可争取,跟随自己,对现在的他而言,或许有生命危险而难有一利;可不跟随自己,对现在的他而言,那就是死路一条。
聪明人,总会做出正确的自我定位,选择正确的道路。
果然,张适还没再开口,楼梯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蒲七大步跨了下来,一手还握着短刀,边跑边道:“林爷,已经办妥了!”
“好,立刻跟我走!”
林汉城右手提着长剑,左手一拍他的胸脯,转身过去迈开步子,眨眼间出了客栈的前墙,往右边城西的方向拐去。
其后的张适与蒲七俱是抬腿,使尽了最大力气追了上去。
深夜,城中幽静的街道上,一前两后三道身影飞速蹿动着,往西边方向不停地奔跑着。
林汉城的草鞋激起一路烟尘,张适和蒲七的脚步踢踏声响,却吵不醒这座已经睡去,却遍是毒刺隐匿,正被战争阴谋侵蚀着的城市。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距离那家客栈数十丈外后,一队城北的留守厢军巡逻队在确认了城东哨卡遇袭,准备前往城西军营汇报紧急情况,正从这条路经过时,前楼二层的一间客房里陡然升起了亮光,穿透窗帘和窗纸,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在刹那之间越来越亮…
“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