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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次因为钱而感到窘迫,让已经万念俱灰的白念更加的烦恼起来,他回到湘宁城的时候看到了一片废墟,查了几日就推测到白家灭门必然与皇后有关,所以立刻就来了长安,中途通过以往白家能联络到的途径买了个假的身份,身上银子就已经用去差不多。
进长安城之后看了看自己已经瘪下去的钱袋子,竟是连一家稍微好些的客栈都住不起。
白家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然而这些年来因为有后族大量的财物注入,以至于白家的生活颇为奢侈,在地方上无人可及,白念是这二十年来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经历的正是家族崛起的辉煌时期,什么时候因为吃穿发过愁?
正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又报仇心切,以至于根本没有一个周旋的计划,只是想着杀不得皇后也要杀死后族几个人,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
然而此时此刻白念站在长安街头,一片茫然。
大街上挂着红灯笼,虽然还没有亮起来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人嘴角都带着笑,要过年了,每个人都似乎很幸福很满足。
白念忽然想哭。
家族覆灭亲人尽死他都没有哭,此时看着别家欢乐团聚又想到自己孑然一身,越来越悲伤。
茫然的走在大街上,实在忍不住,找了个角落处蹲在那嚎啕大哭,可他没有当初颜笑笑进长安要杀沈冷时候的好运气,遇到了改变她人生的那对老夫妻。
他蹲在角落里暗影处,就那么抱着膝盖蹲着,直到华灯初上,大街上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长安城的夜更显繁华,而他更显落寞。
这就认输了吗?
白念扶着墙站起来,看了看钱袋里的银子最起码还够活上几日的,先找了一家路边摊贩,要了两屉小笼包一碗小米粥,狼吞虎咽,从来都没有想到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居然是这么便宜的东西,一口包子一口粥,那嘴里的余味回香,让他觉得重新看到了希望。
吃饱了之后人都变得精神起来,想着大不了不去住客栈,又买了两屉包子用油纸包了揣进怀里,那件原本名贵的锦衣此时此刻看着也脏兮兮了,自然也就不在乎,人连死都想好了,还有什么顾忌。
带着这些东西打听着到了后族所在之地,位于城东好大一片范围都是后族的宅院,虽然后族被皇帝打压,可后族也是大宁脸面,规矩之内的一切自然不会凭白被剥夺了。
当今皇后和以往大宁的皇后有些不一样,就在于娘家就在长安。
大宁历代皇帝在成为皇帝之前都有一个必然的过程,那就是被立为太子,而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都会被分封离开长安,可当今陛下不是,这就造成了大宁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后族整族都在都城的现象。
不就是长安寒夜吗?
白念告诉自己没什么。
怀里的包子还那么热乎,有包子在,陪着自己度过第一夜不算什么,何必去住什么客栈。
扫了扫,后族那一大片宅院对面有一片园林,小淮河的分支在此经过,还有一座矮山,他从军回家没有带着千里眼,可以他的能力搞到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凭他身手,潜入园林也不是什么难事。
悄悄的爬上那矮山,整个后族那么一大片建筑一览无余。
取了千里眼看着,后族那大院里人来人往,过年的气氛也颇浓。
怀里的温度却渐渐的低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包子已经发凉,哪里还能焐热了他,只靠他体温还勉强能让包子不冻结实罢了。
冷。
越发的冷。
白念冻的哆嗦起来,身上的裘衣虽然漂亮可并不是真的就比棉衣更御寒,而这寒夜就算是裹着厚厚棉被在小山顶上也一样冻的受不了。
熬啊,熬啊。
困的不行,睡着了又被冻醒,千里眼好像冰块一样,根本就拿不住。
这是白念人生至此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终于熬到了东边初见红日,似乎身上也有了些暖意,可那只是错觉而已。
从怀里取出来包子,却发现已经冻上了,咬一口,嘴里好像嚼的是木头和冰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大哭,却不敢哭出声。
到河边用冰冷刺骨的水洗了洗脸,哪里能洗去什么,硬撑着到外边大街上,想到码头应该会有很多丢弃的东西,于是就一路打听着往码头那边走,快过年,长安城的码头上都变得冷清起来,在角落处扔着许多坏了的帆布和货箱来不及收拾。
对于白念来说,却仿佛看到了温暖的家和舒服的床。
他收拾了一个木箱出来,把帆布垫进去,爬进木箱后又扯了些帆布之类东西盖在身上,就这么蜷缩着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居然暖和起来,是真的暖和起来,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哪里还能想着什么去后族大院外面蹲着,能温暖的睡上那么一觉就是奢求。
睡醒的时候又感觉冷的刺骨,忍不住的哆嗦,裹紧了四周的东西还是冷的受不了,最后竟是打颤到牙齿碰撞牙齿,而且头痛欲裂。
“什么声音?”
两个身披白色大氅的流云会弟子按照惯例巡视码头,路过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呻吟声和牙齿碰撞的声音,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悄悄往角落那边移动。
半个时辰之后,黑眼到了仓库。
此时白念已经迷糊起来,烧的厉害,流云会的弟子给他身上盖了两层棉被他还直哆嗦。
“这是受了寒,瞧着不是个流浪汉,身上衣服名贵,但是脏的很。”
黑眼把棉被撩开,白念立刻就蜷缩成了一团,黑眼伸手在白念身上搜了搜,翻出来一块将军铁牌,脸色顿时变了变。
“大宁水师的五品将军?”
又一个时辰之后,白念已经在廷尉府里。
医官过来看过,灌了药进去,又灌了些米粥,人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天黑的时候韩唤枝过来,看了一眼后眉头就皱起来,他自然认得出来这人是谁,诸军大比的时候又不是看到过一次,以他的记忆力,当然不会看错。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白念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竟然在一间屋子里躺着,身上还盖着棉被,猛的坐起来,脑袋里嗡的一声,又重重的往后倒了下去。
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哗啦一声,侧头看了看,手腕上竟是套着锁链。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唤枝举步走进来,看了白念一眼后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饿吗?”
“韩......韩大人?!”
白念脸色瞬间发白。
“按照规矩,你此时本不该在这,而是在我廷尉府的牢房里,水师如今在南疆作战,你却出现在北疆,大宁立国以来都没有逃兵的事出现,你身为五品将军却逃离战场,怎么都欠缺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唤枝往后靠了靠:“解释呢?”
白念摇头,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只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失败到了极点,连想报仇都被自己搞成这样,如此落魄,如此凄凉,看来自己真的是一事无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到了刚加入水师的时候那意气风发,和现在这场景对比,真是可笑。
“不想说?”
韩唤枝笑了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请假回家祭祖,结果发现你白家已经出了大事,然后你便跑来了长安。”
白念抬起头:“我是要杀......”
“你是要来找陛下诉苦申冤的对不对?”
韩唤枝笑着说了一句,白念的脸色再次变了变:“啊?”
“难免,家族遭受如此大难,你身无分文赶到长安城想见陛下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白家的案子我廷尉府已经在查了,你若是知道什么线索,或是有什么推测,不妨先对我说说。”
白念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家就剩你一个年轻男人了。”
韩唤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道路一旦选错了,一辈子就毁了。”
白念喃喃自语:“可我人生还有什么没毁掉的?”
“活着就有意义,以你的能力能做些什么,杀人?”
韩唤枝道:“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自己想想。”
说完之后他起身离开:“给你几天时间思考一下,是以你之力去做些无意义的事,就算你能杀几个人最终也落个被砍头的下场,还是等到以后,万一有曙光初现呢。”
“曙光......”
白念低着头:“可我还能做些什么,难道就在这住下去?”
“这些事以后再说。”
韩唤枝走出门外,脚步一停:“想吃什么就说,等病好了之后我会找你做些事,你不是一个笨人,应该明白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什么。”
白念深吸一口气:“懂。”
他当然懂,似乎这是最好的选择,陛下对后族一直都不满,难道是陛下要动?
白念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若他能以一己之力搬掉后族,似乎比去杀几个人更有意义,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年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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