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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的黑武骑兵将沈冷的水师骑兵团团围住,厮杀从一开始就没对方留余地,四周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沈冷他们则用连弩和羽箭还击。
队伍被四面包夹,根本没有退路,也没有前路。
战场上没有谁是真正的神灵,也没有谁真的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辛疾功肩膀上中了一箭,咬着牙一把将箭拔出来,没舍得扔,搭在自己的弯弓上一箭射了回去,箭穿透远处一名黑武骑兵的咽喉。
“将军。”
有人在沈冷旁边喊:“我们的弩箭用完了。”
沈冷将黑线刀握紧:“刀。”
“呼!”
士兵们将连弩挂回去,横刀在手。
“将军,陛下此时应该已经突围而出了吧。”
辛疾功在沈冷一侧问,声音不大,可是语气之中都是希冀。
“应该是的。”
沈冷把黑线刀递给辛疾功,辛疾功接过来却险些没攥住,这一刻他才知道沈将军的刀有多重,总觉得自己和沈冷并无多少差距,刀在手,才知沈冷轻重,也才知自己轻重。
沈冷把披着的皇袍脱下来,坐在马鞍上把皇袍叠好。
拿回黑线刀,沈冷笑了笑:“陛下若已经突围,这一战我们用命换大胜,大宁得沃野数千里,国威浩荡,军威浩荡,有战争就有牺牲……我们来吧。”
亲兵们敲响胸甲。
辛疾功也笑了笑:“如果陛下安全了,我死的会踏实些,接下来就是拼命的事了,拼命而已,我们最拿手的……不过是一命换一命,多换一命就是血赚。”
沈冷举刀:“向前!”
所有水师的骑兵全都举刀:“向前!”
辛疾功看着沈冷冲锋出去的背影,忽然间想到了在长安城的时候,陛下让他到巡海水师跟着沈冷,那时候他百般的不乐意,想着到水师整日飘飘荡荡的有什么意义,不能与黑武人真刀真枪的厮杀,自然不如到北疆边军之中快意,然而此时此刻,辛疾功明白了陛下说的那句话……朕让你跟着沈冷是为你好,跟着沈冷你也会明白很多。
是啊,明白了很多,学会了很多。
那个年轻人比他还要小一两岁,或者三岁,可是却活的比他通透的多。
“杀!”
辛疾功一声呐喊。
跟着沈将军杀敌,爽!
跟着沈将军赴死,也爽!
数千名水师骑兵朝着铜墙铁壁一般的围堵冲了出去,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把命留在这的准备,可就在黑武人的弩箭已经瞄准了他们的那一刻,黑武人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那是撤兵的号角声。
不止沈冷他们懵了,连黑武人都懵了,眼看着就能把沈冷他们全都杀死的时候传来撤兵的命令,这命令是谁下的?
命令来自中军大营。
汗皇陛下死了。
当传令兵赶来,黑武人知道汗皇已死的那一刻,所有人刚刚升起来的要将宁军斩尽杀绝的那种壮志和锐气顷刻之间都散了,汗皇死了……这不是黑武历史上第一个战死的汗皇,却是黑武历史上第一个死于耻辱之中的汗皇。
潮水一样,黑武人的骑兵朝着他们中军大营的方向退了出去,这是黑武人最理智的选择,就算他们能拼死沈冷的骑兵,损失也必然不会太小,而对于现在的黑武人来说,南院大营这些曾经与宁人不止一次战斗过的士兵都是宝贝,能少损失一个是一个。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敌人已经不是沈冷了,而是即将到来的武新宇大军。
别古城东西这一线将成为黑武新的南院,成为抵挡宁军继续北上的防线,号角声不停的响起,四面八方的黑武骑兵退回到了中军那边。
厮杀来的凶残,结束的也迅速。
沈冷他们停下来,看着退去的敌人,每个人都忘了高兴,心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应该高兴才对,这个时候应该不只是高兴才对,劫后余生,难道不应该欢呼吗?
可没有人欢呼,他们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背上看着敌人退走。
“有人叫两声吗?”
沈冷喊了一声:“连个声都没有,别扭。”
身边一名亲兵喊:“将军叫两声吧,将军喜欢听将军叫。”
沈冷:“我怀疑你这话没他娘的什么好意思。”
大家笑起来,然后是止不住的笑。
这群已经抱定必死之心的汉子们,坐在马背上笑着,迎接这一天结束,也开始迎接明天到来。
就在这时候,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很快黑线就变成了滔天大浪,漫无边际的骑兵呼啸而来,他们一身疲惫也一身征尘,可当他们看到战场的那一刻全都红了眼睛。
大将军武新宇来了。
比预计的快了两天,足足两天。
从野鹿原到别古城,天知道他们几天没睡几天没休息了,可他们和沈冷何尝不一样?他们知道陛下在这里,在这用命来为他们争取时间,调集了所有的战马,一人三骑,精选出来的数万名边军骑兵不分昼夜的往这里赶,吃在马背上,喝在马背上,这一路上有数不清的战马累倒,也有人从马背上掉下去,可是他们咬着牙坚持着,烈红色的战旗一直飘在最前边,那是大将军所在。
大将军不倒,战旗不倒,大家都不能倒。
千里飞奔,不眠不休。
如果黑武国师心奉月没有下令撤兵,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可心奉月知道大势已去,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就保存更多的力量,阻止宁人继续往北,他也希望宁人能够知足,得数千里疆域已经是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胜。
再打下去,黑武就真的要全民皆兵了,这也不是宁帝李承唐想要看到的局面,那时候北上的宁军就会陷入泥潭,当宁军的战刀所指的不再是黑武精锐边军而是黑武百姓,这一战可能会把黑武人打出来空前的团结。
“围死别古城里那几万宁军步兵,派人去和宁军交涉。”
心奉月骑上战马:“集合所有兵力在别古城南线设防。”
他纵马而去。
黑武人开始收缩队伍,依然有庞大兵力的他们尚有决战之力,只是他们没有决战必胜的底气。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侧,又一支黑压压的骑兵到了,那是来自大宁草原上的汉子们,他们也一样的不眠不休,一样的一身征尘,近十万草原骑兵到来,让黑武人开始庆幸刚才没有继续缠斗下去,若刚刚没有收兵回来,就会被赶来的宁军骑兵狠狠的割上一刀。
夕阳下,两边的士兵们坐在马背上看着对方,一只乌鸦叫着飞起来,似乎在咒骂那些士兵们为什么还不把战场让给它。
沈冷带着士兵们回来的时候,宁军已经在搭建新的营地,到处都有人在搬运石头沙袋,有人在砍伐树木,可是当他们看到沈冷带着水师仅存的这几千名骑兵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那支衣甲破碎浑身是血的队伍归来,没有人觉得他们狼狈,所有人都努力的让自己站直了身子,用拳头敲打着胸甲来迎接同袍归来。
砰!
砰砰!
砰!
砰砰!
那是浩荡之声,那是同袍之声。
沈冷他们从马背上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等待着他们归来的人,停止了敲打胸甲,右臂抬起,横陈胸口。
“水师威武!”
“水师威武!”
“水师威武!”
一声一声,是发自肺腑的敬意。
每一名水师战兵都用军礼回敬。
大家都是英雄。
沈冷把战马交给一名不认识的士兵,那士兵看沈冷的时候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火热的崇拜,从沈冷手里接过来马缰绳的那一刻,这士兵激动的手都在颤,沈冷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声多谢,那名年轻士兵的脸都激动的发红。
沈冷看了看远处有个地方还不错,那是一座斜坡,整个斜坡都是青草的颜色,他拖着疲惫之极的步伐过去,靠着斜坡躺下来的时候,好像浑身上下全都散了架一样,疼,疼的要命,也爽,爽的要命。
“嗯……”
嗓子里不由自主的挤出来一声呻吟。
沈冷想到刚刚士兵们说就喜欢听他叫,然后他就忍不住笑起来,这群兔崽子……真好。
一个男人,在生命之中有另外一个男人愿意与他生死与共,是为兄弟,一辈子有一个这样的兄弟就可满足,沈冷更满足,因为他有整个水师的兄弟,每一个都愿意跟着他去拼死。
躺在草地上,后背有了依靠,沈冷什么都不想,就想这样一直躺着。
不知不觉,他在斜坡草地上睡着了。
皇帝脚步很急的在大营里四处寻找,他此时此刻唯一想看到的就是沈冷活着,当他终于找到沈冷的那一刻,手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年轻的将军躺在草地上酣睡,帝王带着一群将军找到了他,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下来,皇帝看着那张睡着了也微微上扬着嘴角的年轻面容,看着年轻人身边叠的整整齐齐的龙袍,皇帝缓缓抬起右臂,行了一个他已经多年没有行过的军礼。
呼,右臂带起风声。
那是所有铁甲将军们的敬意,所有人抬起右臂。
得天下人敬畏是大宁,得所有大宁将军的尊敬,得所有大宁士兵的尊敬,得皇帝尊敬……是沈冷。
稍微远些的地方,另外一支骑兵归来,马背上的孟长安摘下头盔。
他带着皇帝冲出重围,然后带着自己的数百名亲兵离开了队伍,在沈冷朝着那些黑武人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一支仅有数百人规模的骑兵也朝着黑武人发起了进攻。
那就是孟长安。
……
……
【前天晚上没睡码字,昨天一天参加活动,确实很累,晚上大概九点左右进了家门,衣服都没脱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是凌晨四点,洗了把脸,写完这章,不敢松懈,因为我知道大家在等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