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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刚刚才因为忘记车里还有其他人犯过错误,但此时见陆三郎真的捎了信出来给张寿,一旁的朱莹还是立刻凑过来。看了老半天,只发现是一封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候家书,还不知道是谁的,不得要领的她就有些气恼地冲阿六问道:“陆猪头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阿六对着张寿素来沉默是金,此时却开口解释道:“他被抓回去,就是为了解谜。”
这下子,张寿一下子便听懂了。
看样子,这封信不是陆三郎写给他的,而是陆绾抓了陆三郎这个儿子回去,试图让人破译密信?阿六你早说啊,我想陆三郎也不至于那么闲!
他一下子来了兴致,立刻把刚刚那点玩笑的心思丢开,专心致志开始计算。
凡事最怕认真,这仔仔细细一看,他便隐约觉得,如果把句读看成是分隔,字与字之间的横线代表一个符号,而那些字与字之间没有横线的则代表另一个符号,那么……
是摩尔斯电码?一个是嘀,一个是嗒?记得当年中国开始有电报时,曾经就用四位数来代表汉字……
但在如今这年头,就算有太祖这位前辈在,这似乎也有点太先进了,通信两方得备上厚厚的编码本才行,不便保存啊!
那么,也许是二进制?对了,计算机老师说过,周易八卦其实也是一种二进制……
就算周易八卦只是后人牵强附会,那也不要紧。毕竟,前头还有个太祖皇帝在,虽然人现在肯定是早就凉了,但很可能传下来了不少东西,不妨先试试看。
相比立刻开始解谜的张寿,朱莹的反应亦是不慢:“陆绾想让陆猪头解开这封看似家书的信?不是单纯抓了他回去给阿寿添堵使绊子?没想到他还挺有眼光嘛!不过,陆猪头虽说是有点天赋,但他跟着阿寿才学了几天?本事还没学好,他有这能耐吗?”
见阿六果然摇头,大小姐知道陆三郎确实没解出来,顿时笑话了两句。可听到身边张寿久久没有动静,她立刻侧头看去。见人正攒眉沉思,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专注和认真,她不禁盯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眉飞色舞。
之前还想着怎么去和陆绾打交道呢,如果阿寿解开了这封信,那不是就容易了?
既然判断是二进制,张寿很快就通过句读的分隔,找出了前几个数字。
101100001,10010110,100110001,1000101110……
换算成十进制,应该是353,150,305,558……
居然是这么大的数字?寻常密码应该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对应的是哪本书?
对了,他之前还一直都和便宜老师葛雍说,用千字文来当密码本,就是冲着千字文中一千个字都没有重复这个特色,不如把前面四个数字代进去试试?
即便如今有记性超常这么个特色,张寿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这才从脑海中的千字文中找出了四个对应字——孔大学士。
发现这四个字竟然能够表达一个明确的意思,张寿顾不上解接下来的字,连忙侧头对一旁的朱莹问道:“莹莹,孔大学士是谁?”
“阿寿,你这是解出来了?”朱莹登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孔大学士是当朝次辅,新党领袖,就是他力主一定要放开关禁,把西夷人和西夷的书都放进来,如此去芜存菁,优胜劣汰,选出最适合我大明的东西,如此方才不负太祖皇帝当年一片苦心!”
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张寿就笑了一声:“要说全都解出来,那却也未必,我只是试了试前面四个字。不过,凭着这个,我们应该可以去见一见陆三郎的父亲了。”
“我也正这么想呢!”
就在朱莹大喜过望的时候,却不防外间阿六突然幽幽说出了一句话:“少爷,大小姐,好像有人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话音刚落,张寿再往车窗外看时,就只见刚刚明明还好好站在那儿说话的阿六,竟是倏忽间人影全无。
嘀咕这小子就知道神出鬼没,他索性大大方方挑起了车帘,见那个刚刚才接待过朱二一行三人的管家走出了陆府大门,东张西望一阵子,就直奔墙根这边停着的一溜马车而来,他就对朱莹说道:“莹莹,看来人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朱莹见张寿探身下车,她连忙紧随其后,落地之后见那管家果然一下子就瞅准了他们,她不禁大为气恼:“是我二哥还是朱公权泄漏了风声?”
“别想了,事到如今,那些小节都已经无所谓了。”发现那些等着求见陆绾的人们不少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张寿就笑眯眯地捏着手中那折叠起来的纸片,“有陆三郎送出来的这东西,我们就不再仅仅是登门找茬了。”
他和朱莹说话间,那管家已经一溜烟跑了过来。他满脸堆笑地深深一揖,这才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听说朱大小姐和张博士一块来了,特意吩咐小的出来相请。”
张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巧得很,我们也正要过府拜会陆尚书。”
朱莹本待不假辞色,可张寿都已经应了,她只能硬梆梆地说:“啰嗦什么?前面带路!”
同样从车上下来的江妈妈用眼神示意湛金且在这儿等,又招手暗示朱宏跟上,却是低眉顺眼地跟在了朱莹和张寿身后。落在最后一个的她进了陆府大门,身后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被隔绝了在外,她不用想都知道,赶明儿大小姐和张寿同车的消息就会散布开来。
就算如今风气比唐宋还要更开放一点,可大小姐也确实太大胆了。好在,太夫人早说了,等老爷回来就立刻办婚事,省得夜长梦多。
可是,大小姐和张寿要干的事情,已经品出滋味的她却着实捏着一把汗!
相比赵国公府,陆府虽说也同样庭院深深,却似乎少了几分岁月沉淀。而引路的管家也很好地解释了一点——陆家祖上出过一位豪富的商贾,故而家底丰厚,这房宅是陆绾当了兵部员外郎之后买下重新翻修过的,此后又扩建了几次。和穷京官比起来,这手笔确实大得很!
张寿对这些并不在意,直到循着甬道走到一处垂花门,瞧见门前两个青年正等候在那,看眉眼和陆三郎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他就知道那很可能是陆三郎的两个哥哥。当两人迎上来说些极其漂亮客气的话时,他就理所当然地云淡风轻地打着太极。
而朱莹却最不耐烦和这种兜来转去的家伙打交道,见张寿还在敷衍两人,她索性大步走在了前面。当径直闯入陆府外书房时,眼见自己见过几次的兵部尚书陆绾正微笑坐在书案后头,她险些一冲动就把堵在心头的那个问题抛出来。
我爹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那样千回百转地算计他!
然而,大小姐到底还有点分寸,死死压住了到喉咙口的这句质问。不但如此,当张寿终于也进了屋子之后,她甚至微微退后一步,和张寿正好并肩而立。
朱莹的这种态度,陆大郎和陆二郎看在眼里,没怎么当一回事,可陆绾看在眼里,瞳孔却微微一缩。当看到张寿从容不迫拱手行礼,而朱莹分明不大情愿,却也跟着非常勉强地行了一个礼时,他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很无稽的念头。
这到底算是珠联璧合……还是夫唱妇随?
然而,陆尚书到底不是真的想给自己的幼子找个京城有名的任性媳妇,那桩婚事也不过是一个糊弄人的障眼法。
此时此刻见这闲雅少年和美艳少女,他再次眯了眯眼睛,这才似笑非笑地说:“若是二位为了犬子陆筑而来,直接拜访就是了,何必要让朱二郎打头阵?朱二郎虽说在京城没什么好名声,可今天他上门寻衅撒酒疯,却好像不是出自本意,这黑锅也背得太冤枉了吧?”
朱莹顿时气坏了,可随之却只觉得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尽管她曾经和张寿单独相处过不止一两次,可这样亲密的接触却还是头一回。尽管那只手须臾就松开了,可她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还是生出了一种安稳的感觉。
而本能地选择了用行动安抚朱莹之后,张寿随手用两根手指夹出那折叠成豆腐干似的纸片,不慌不忙地说:“不愧是陆尚书,慧眼如炬。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如果不是这般迂回,我也不会知道,陆尚书堂堂大司马,会有闲情雅致和幼子解密猜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