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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专?又是自专?这一仗莫非十我们为自己打得不成?”军帐之中,宋宝忍不住性子,低声抱怨叫骂着。他并没有看军帐正中得徐乐,而是看向帐中其他军将:“各位说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咱们为万岁厮杀卖命,主将却连句人
话都没有。整日里一言不发,什么事都让咱们自专,仿佛咱们不像是李家得兵将。简直活活气煞个人了!”
韩约皱起眉头:“宋大,闭上你的嘴!这是军帐,不是咱们自家的房头,由不得信口开河!”
“我这不就是……”宋宝欲待争辩两句,可是自己又闭上了嘴,只是用眼睛扫视帐中诸将。其他人虽然没像宋宝一般破口大骂,但是眉眼之间得神色,已然暴露了内心想法。论起心中怨气,这些人未必就比宋宝少几分,只不过或是有顾虑或是性情沉稳,并没有宣诸于口。宋宝所言其实是代大家说出了心里话,是以除了韩约也没人说宋宝的不
是。作为徐家闾一路走来的老班底,这八百玄甲并不惧怕厮杀,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被人当作牺牲品就这么推到前面来。当日玄甲骑在刘武周麾下听用时,虽然吃喝用度极为
窘迫,可是刘武周在场面功夫上从没有过疏忽,绝不会让玄甲儿郎感到被慢待。弃刘投李之后就更不用说,整支部队被当作宝贝,甲杖钱粮供应均为全军之冠,谁又敢缺损了玄甲分毫?走到哪里都是远接高迎,一般职级的军将,只要是玄甲骑出身就
天生高人一头。也正是有这份礼遇,这些玄甲将士并不畏惧厮杀也不畏惧拼命,心甘情愿用性命给自己搏富贵换体面。可是此番出征玄甲骑的待遇大不如前,主帅换了人,行军司马也变了面孔。军粮马料供应总是不及时,即便是发下来,数字也不能和之前李世民为军主的时候相比。虽说
不至于饿肚子,可是之前玄甲骑吃惯用惯,现在粮草供应陡然下降,谁心里都不痛快。比起吃喝用度的削减,更让人难以容忍的还是主将态度。徐乐眼下也是李唐大将,李建成的帅帐内,理应也有徐乐一席之地。任何重要的军议,都应该让徐乐参与其中才
对。可是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自从大军出长安之后,玄甲骑所有军将都觉得自己成了外人。不光是后方的人马不和玄甲骑打交道,主帅的任何军议都不曾召徐乐参与,最多就是把命令传到玄甲骑中,让这些人加以执行。对于玄甲骑来说这种冷遇还是第一遭,宋
宝为人精明心思又重,对于这种态度变化最为敏感,是以第一个便发作起来。其他人即便不像宋宝这般狡黠,也终归不蠢,自然也能感觉出李建成对自家的敌意。三军未曾交战,先锋先和主帅生出嫌隙,这怎么看也不是吉兆。再者说来,如今玄甲
骑又逐渐变回了刘武周麾下时的模样,军中粮草紧张,大军得算计着粮食吃饭。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眼看着苦日子又要回头,谁又受的了?大家看着徐乐,等待将主拿主意。仲铁臂总督玄甲粮草,这当口也忍不住开口:“咱们的口粮还够两日,马料却是难得很。按说陛下坐拥关中钱粮丰足,不至于跟咱们这几百人算计。可是大军的行军司马总是说有粮运不过来,让咱们将就将就。咱是苦出身,自己饿肚子也没啥,就是这脚力可饿不得。一天掉的膘,十天都养不回来。瓦岗军
马队不弱,咱们的马若是吃不饱,我怕到时候吃亏。”宋宝立刻接话:“就是。这些日子不光苦了咱们,更苦了那些好马!明明有的是粮草,却不肯发给咱们,这分明是诚心找咱的麻烦!郎君你说句话,咱们这就抄家伙去找李
大郎理论!他要是舍不得钱粮,咱们就回长安去,这仗爱谁打谁打,反正咱是不打了。”“宋大郎怕了?”徐乐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愠怒,甚至从中感觉不到一丝不满或是焦虑。相反倒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笑面形象,只是这句话传入宋宝耳中,就如同一
记皮鞭落下,让宋宝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郎君何出此言?咱跟着郎君出生入死何止一遭,当初从徐家闾合伙到塞上回易,便是脑袋别在腰带上。那时候都不曾怕,何况是如今?只不过这口气实在是……”
“出气是早晚的事,但是不可因为私怨坏了公事。”徐乐语气平和声音也不算大,但是帐中众人听了这句话,心头都为之一震。“咱们在徐家闾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在云中又是什么日子,大家想必都不曾忘。如今这好日子怎么来的,咱们心里也有数。男儿汉富贵马上取,滚冰卧雪忍饥挨饿都是
武人家常便饭,若是只知享受不能吃苦,在这乱世中非但不能立足,怕是连性命都无从保全,你们说是也不是?”
徐乐说话间目光扫视众人,自韩约以下逐个扫过去,所有军将并无一人敢与徐乐对视。众人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宋宝更是乖乖站回原位,整个军帐寂静无声针落可闻。“大家这段日子过得太过舒坦,难免生出骄纵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身为战将便不是常人,更不能由着人之常情自己放纵。否则,骁果军就是前车之鉴!某在江都时,见过他们的手段。论及武艺气力,骁果军将并不逊色于咱们的儿郎,论起战阵手段,他们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若是论起兵马数量,就更不是咱们这区区八百骑所能比
。就是这么一支精兵,都被瓦岗军一口吞下。咱们又凭什么狂妄?凭什么自认为天下无敌?”徐乐的声音渐渐高起来,帐中诸将的头则越垂越低,徐乐继续说道:“要粮草要甲杖都不算过分,不过都要记住一句,先打了胜仗再说!就算是商贾都知道看货付钱,咱们
什么货都没拿出来,就要人家付账,天下间可曾有这种道理?只要打几场胜仗回来,还怕没有粮草?还有谁敢卡咱们的喉咙?”帐中不复再有言语,过了片刻,韩约第一个开口:“郎君所言不错!咱们有志气的,就去杀几个对头!拿着人头光明正大去讨自家粮草。总不能让郎君低三下四,跑去建成
的帐前去说小话!这笔账且先记下,将来自有郎君为咱讨还!你们且想想看,自玄甲骑成军至今,郎君可曾让咱们吃过亏?又几时让咱们受过窝囊气!”小门神乃是天生的粗喉咙,这几句话吼出来满帐回音,众人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不少人都渐渐抬起了头,双眼也重新恢复了光芒。徐乐冷眼旁观,心中也自欣慰:玄甲骑
的锋锐还在,自家的兵马就不至于被人打倒。其实徐乐心中何尝不是窝着一股火气?这一路行来,自己和建成如同路人,谁也不和谁交谈,这绝不是先锋与主帅应有的态度。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拉下脸去向建成讨
要军需,对方也不会见自己,更不会把军需拨发下来。说到底,他就是铁了心要看自己和玄甲骑出丑,自己又怎会随他的意?不过比起钱粮,徐乐更担心的还是自家兵将。玄甲骑日子过得太好,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苦,很容易失去那股锐气。一支精兵若是没了锐气,又能剩下什么?何况这次面对
的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一块前所未有的硬骨头,就更是容不得半点大意。这些战将在自己面前发牢骚,固然是因为这口气咽不下,和近几日遭遇的战事也脱不了关系。按说眼下自家兵马还没到战场,潼关也在李家控制之下,这段行军应该平安
无事才对。可是这几日里,大军始终不得太平,每天都会和瓦岗军发生接触。
潼关天险大军难以通过,可是关口附近得山中自有小路,小股轻骑可以利用道路潜越。这些瓦岗军的游骑,应该就是从小路潜入关中,偷窥李唐大军动向。
能够从潼关守军眼皮子底下溜过,又能在苍茫群山中穿行驰骋已属不易,更难的是,他们还有能力有胆量和自己的兵马较量,这就更让徐乐从心中对这支兵马生出戒备。自出世以来徐乐见过的精兵强将不在少数,更在江都与天下第一强兵亲自较量过,不至于被一支新出现的军伍所震慑。但是徐乐必须承认,瓦岗军身上那股子蓬勃朝气乃
是其他各军所未有,甚至于让自己依稀看到了玄甲骑的影子。他们不惧强敌敢于死斗,又不是胡冲乱打只凭血勇,反倒是机动灵活扬长避短,不但敢斗更是善斗。运用自己善于骑乘更有大量马匹的优势,和自己的兵马周旋。玄甲骑善长的墙式冲锋,在崎岖山路上难以发挥,靠着玄甲军将个人的技艺,又很难抓住对手。是以这几日虽然自己总能成功驱逐敌人,但是斩获极少,相反倒是消耗大量的精
力。这种仗最是让人气闷,自己手下军将的怒气有一半也是因此而来。徐乐甚至可以想到,之前骁果军和瓦岗军交锋时,肯定也饱受过这种战术的袭扰,那些惯于阵战不善权
变的骁果军将多半也和自己麾下这些人一样怒火中烧,急切地想要抓住瓦岗主力一决雌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前车之鉴不可不察,自己绝不能走上骁果军老路,更不能轻视面前的瓦岗军。虽然身后有李唐六万大军,但是到了战场上,这支大军能否指望的上着实难说。自己真正能依靠的,就是自家这八百骑,自己就要靠这八百骑战胜瓦岗、踏平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