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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力量,在阻止我睁开双眼…”
锁链撞击的声音,渐渐消失,宁凡微微沉吟起来。
那锁链撞击之声响起的瞬间,他竟有了周身一冷的感觉,如一叶孤舟,置身于汪洋大海,四周都是海浪滔天,一个不慎,便要葬身于海中。
那锁链声音中,有一股意志存在,那是天的意志,仿佛若他违背这股意志,则他的道,他的一切,都在被那意志抹去!
是天的意志,在排斥他的道!
执道!
阴界之民无法睁眼,是因为得不到天的认可,天,不允许阴界之民看到阳界的景,唯有得到天之认可的幸运阴民,在资质足够的前提下,可以睁开双眼。
这一点,宁凡本不知晓,但此刻却有了猜测。
莫非他之所以无法睁眼,不是因为资质不足,而是因为他修的是执道,为天地所不容?
渡真、舍空、碎念…真仙三境每一个境界,都要求修士舍弃内心执着。修道者需要舍弃凡尘,才能步入仙途。修佛者,更是不能心存执念,若有执念,则入魔障。修行,无一不需抛开执念,偏偏宁凡不愿舍弃,而是选择了不舍之道。
天,要求修士放下执念。故而真幻河上,根本没有属于执道修士的真桥。
若说阴界之民是不被认可的存在,那么修执道的阴界之民,则是空前的不被认可,睁眼的难度,自然无比巨大!
“若事实真是如此,我难以睁眼,便也不足为奇了…天不认可是么…”
如此看来,想要睁眼,首先便需要尽可能的获得天的认可。
难怪木松道人坚持改修古佛,古佛是天所认可的存在,他所求的,多半便是天的认可,以此降低睁眼的难度。
宁凡微微沉默,他身怀四系修为,除了劫念修为外,其他三系修为均属于天地所不承认的力量,
而他的道,更是被天地所排斥的异类。若换成是木松,多半会为了获得天的认可,放弃神、妖、魔三系修为,放弃执道,一切顺从天的意志。如此一来,便可降低睁眼的难度,便可一步步,由阴走到阳…
可宁凡不是木松,他不会为了睁眼,舍弃自己的道。
“天不认可是么,若我定要违背天意,强行睁眼呢!”
宁凡一翻手,取出鲤三的左目,如之前的手法,令鲤目化作莲花,一口吞下。
一息,二息,三息…八息!
有了第一次的吞莲经验,宁凡这一次只用了八息,便吸收了白莲中的一丝极阳。
他的眼前,天地如洗,继而再次出现一幕画面。这一幕画面,是鲤三睁眼之时,曾看到的景,遗留于左目之中,残存至今!
画面中,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村子人口不丰,村头的小河边,有一个发秃齿落的老者,正在临河垂钓。
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竹篓,竹篓之中,已钓了好几只鱼。老者看着河水,目光深邃如星空。
“今日人钓鱼,他年天钓我…此乃,因果!”
老者忽然发出一声喟叹。
在他这声叹息发出之时,他的身上,同样在一瞬间,多出了两个因果,似指引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今日人钓鱼,他年天钓我…”宁凡自语道。这一句,倒是道尽了因果轮回的法则。
说起来,鲤四眼中的景,是一个渴死于沙漠的人,临死之前,渴望来生转世为鱼。
鲤三左眼的景,是老者钓鱼…细细想来,二者看到的景,似乎都与鱼有关…
因果…莫非…
宁凡心中有了猜测,但还不是十分确信。
与第一次服莲看到的景一样,这一次的景,同样只持续了短短三息,便消失。
看完第二幕景,那神秘的滴水声又一次响起,继而便是那女子的呼唤声,一声声呼唤,如在耳边。再之后,便是那锁链撞击的声音,试图阻止宁凡睁眼。
仍旧无法睁眼,但这一次,继锁链声音之后,宁凡竟又听到了其他一些声音。似乎是两个童子交谈的声音…
显然,他不断服食鲤目,并非是无用功,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此女心坚,奈何大道无情,怕是要空等一场了。我等圣宗道童,在此看守雪谷无数年,就没见过有凡品雪谷的死者魂归真界的。这女人一等就是四十二个轮回,肉身成灰,念化青烟,却痴念不灭,真不知让她如此心心念的,是何等人物…”这是其中一个童子的声音。
“死者难苏,何况是毫无仙家根基的死者,这处雪谷乃是凡品,此棺主人自是凡夫,欲归真界,难,难,难。听师父说,此棺所封生灵,并非是人,而是一只凡界蝴蝶。此蝶并无修为,不过师父却说,此蝶曾以凡身犯过重罪,触怒了荒古山的那位存在,被其以荒剑第三阳诛灭,啧啧啧,区区凡蝶,竟引得仙皇出手,更是被那第三阳的荒剑所斩。这话你信?师父还说,最后连紫山斗海的那位都出手了,于荒古第三阳中夺回了此蝶飞灰之身,若非如此,此蝶怕是连飞灰都不会剩下…”这是另一个童子的声音。
“师父真是老糊涂了。一只凡蝶有何资格,能让第四步仙皇亲自出手斩杀?又有何资格,让另一位仙皇出手施救!若换成是传说中的苍茫九蝶,倒还有可能,一只凡蝶么,呵呵…”
“左右这都是四十二轮以前的事情了,太过久远,谁知道是真是假。且此事既然是师父所说,就更加不可信了,多半是假。谁不知,我们的师父,乃是鸿钧圣宗最爱胡言乱语的修士。若非太爱胡说八道,触怒了此代鸿钧,也不会被罚到雪谷思过…跟了这样一个师父,连带着我们,都在师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是啊,真后悔拜了这么一个师父。就在前天,师父还说,‘这世间有一种生灵,其厉害之处就在于平凡,在于普通,因为平凡与普通,正是仙家的阴面,若凡可至阴,虽阳不能拒,凡可杀仙!阴与阳,谁又比谁高人一等’…哎,师父已经无可救药了。凡可杀仙…咳咳咳,凡人又无修为,凭什么杀仙人,要我说,师父这一辈子,就是读书太多,读坏脑子了…师父还说…”
声音到此为止。那两个童儿似乎还在谈论他们的师父,但剩下的话,宁凡却是听不到了。
宁凡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次听到的东西,似乎…有些非同小可了!
鸿钧圣宗…雪谷…女人…四十二个轮回…蝴蝶…荒古山…荒剑第三阳…紫山斗海…
这两个童子的对话,似乎涉及了十分可怕的隐秘!即便听不懂其中具体含义,宁凡也能猜测,这些话非同小可,绝非幻梦界的修士可以说出。
这是真界之民的对话么!
那蝴蝶,莫非指的是自己?又或者另有所指…
雪谷,是什么地方?鸿钧圣宗,指的又是什么?
他宁凡,为什么又会听到这些隐秘?莫非这两个童子的对话,正是他睁眼后所看到的景的一部分?
因果,因果…莫非…
尤其让宁凡在意的,是两个童子最后的那句话。
‘师父还说,这世间有一种生灵,其厉害之处就在于平凡,在于普通,因为平凡与普通,正是仙家的阴面,若凡可至阴,虽阳不能拒,凡可杀仙!’
凡人为阴,仙家为阳。这亦是一阴一阳的对应。
世间一切阴阳之物,皆可互逆,这是宁凡修阴阳大道多年,所总结出来的感悟。火可烧干水,水也可熄灭火,阴面与阳面未必谁就比谁高人一等。这童子的师父,说的倒是很有道理,若凡人居阴,仙人居阳,至阴之凡,亦可杀阳。理论上是如此,然而乍听之下,又会让人有荒谬之感。
凡可杀仙…凡人真的能杀死仙人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问题,宁凡就想起了古天庭之中,前世的蝶身焚翅撞毁掌情一目的画面。
若凡可至阴,虽阳不能拒,凡可杀仙…
若凡可至阴…
这一句,在宁凡脑海之中不断回响,将他遇到木松之后,道心所产生的少许动摇彻底扫了去。
见到木松、森罗皆可睁眼,而他不能,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资质。
见到木松能够睁开眼,窥一窥阳界的景,而他不能,他不是没有遗憾过。
见天意阻挠,不允许他睁眼,他内心并非没有愤懑,欲与天相争。
但这种愤懑,却俱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熄灭了。
若凡可至阴…
宁凡好似看到了一条全新的修真路,一条有别于幻梦界所有修士的修真路。
幻梦界,是三大真界的阴面,幻梦界之修,是阴界之民,唯一的出路,是按照天的意志,一步步从阴修到阳,一步步,修成真界之民。想要踏入第三步,这,必定是阴界之民必走的路。
但若宁凡不这么走呢?
若他执意走在阴世,活在阴界,若他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至阴…又会如何?
若他执意不睁眼,执意闭着眼走下去,又会如何?
睁眼,是一条路。
闭眼,似乎也是一条路。
“真想知道那两个童子口中的师父,是何等高人。寥寥数语,便能给我茅塞顿开的感觉,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宁凡暗道。
“滴水声,女子的呼唤,两个童子的对话,这些极有可能是我睁眼后景的一部分。我虽说还未睁眼,听到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多了,这是否说明,我吞噬的鲤目极阳越多,距离睁眼便也越近?嗯,且看看服下第三颗鲤目之后,会有什么效果吧。”
宁凡如前法,服下了第三个鲤目,是鲤三的右目。
这一次展现在他眼前的,仍是老者垂钓的景,鲤三左目右目中蕴含的景,原来是相同的。然而视角,却是不同!
鲤三左目,视角是那垂钓老者,右目的视角,却是那河中的鱼。
再一次看这老者垂钓,再一次听老者说出‘今日我钓鱼,他年天钓我’的话语,宁凡的感受已与之前有所不同。
宁凡目光有了片刻茫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一幕景中,成了那个钓鱼的老者,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河中鱼;又似乎,他成了老者钓上的鱼,在鱼钩上拼命挣扎…
短短三息而已,他竟好似在一瞬间,体悟了垂钓老者的一生,又似在一瞬间,体悟到了鱼的一生。
三息之后,景已消失,宁凡却仍旧茫然而坐,眼中…青芒闪烁!
他好似入了魔怔,好似快要分不清,自己是那垂钓之人,还是那只鱼,又或是…二者兼是!
那种明悟之感越来越强烈,某一个瞬间,宁凡忽然从那魔怔之中惊醒,醒悟了过来。浑身竟然大汗淋漓,内心仍在怦怦直跳!
他…刚刚是怎么了。等等,他的手背上,为何有…鲤鱼的鱼鳞!
宁凡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才发现,就在他陷入魔怔的短短数息,他的体内,竟多出了一丝道鲤一脉的力量!
一念动,身上便有鱼鳞出现,再念动,鱼鳞便全部收回体内。
“我的体内,为何会多出道鲤一脉的力量!”
宁凡神情凝重之极,他发现,这股多出来的道鲤力量,正与体内的妖血融合,使得他妖血之中,逐渐多出了一种全新的妖鲤之血。这妖鲤之血非常稀薄,但,真实存在着!
道魂一族与妖族,乃是一阳一阴的对应关系,二者的力量,能在某些条件之下彼此吞噬、融合。这股多出来的道鲤血脉,由于力量太弱,却是被宁凡的妖血生生同化为妖血了。
“这股鲤族妖血十分稀薄,但,竟蕴含了一丝掌位之力!”
宁凡细细感受着体内多出来的鲤血血脉,不会错,这丝血脉之中,确实存在着掌位之力。
服食鲤目,看到睁眼后的景,竟然能令宁凡修出一丝掌位之力,此事着实让宁凡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木松道人说的睁眼之法,是真的,此法,真的能助修士修出掌位虚空…
不过有一点,宁凡想不明白。
他吞服鲤四单独一颗眼珠,没有获得好处。
他吞服鲤三左眼,也没有获得好处,但吞服右眼之后,便获得了好处。这是为何?
难道说,要两个眼珠一起吞服,才能获得好处?不,一定不是这样,没看到木松获得单独一颗鲤目,便已经极为高兴了么,由此可知,即便只有单独一颗鲤目,也是能够获得好处的。
“吞服鲤三左目,我看到的景,是那垂钓老者的视角,右目的景,则是鱼的视角…垂钓老者与鱼…两个因果…”
宁凡微微闭眼,回忆着鲤三眼中的景,似又一次变成了垂钓老者,又一次变成了鱼…
今日人钓鱼,他年天钓我…这一句,不断在宁凡耳边回响,忽然间,宁凡睁开了眼,似乎明悟了什么。
那老者,钓的不是鱼!
他在钓他自己!
这一古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宁凡心头,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这老者,在钓他自己,钓他来生为鱼,以今生,与来世相会…
这一幕,似蕴含了莫大道悟,可惜片刻间,宁凡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想透彻,只能作罢。
不过有一点,宁凡倒是可以确定,他获得一丝鲤血的好处,与那时而为垂钓者、时而为鱼的魔怔感觉脱不了关系。
“吞鲤目,是看他人的景,若有体悟,便能从中获得好处,只是这种好处,终究比不上自己睁眼,看自己的风景所得的好处。想凭他人眼中之景,修出自己的掌位虚空,难如登天。”
“我是执修,睁眼比起旁人更难,好在吞服了三个鲤目中的极阳,距离真正睁眼,已经近了许多,若极阳足够,即便那锁链声音阻止,我也有信心强行睁眼…只不知,若想真正睁眼,需要多少极阳才够。”
宁凡翻手取出了第四颗眼珠,依前法吞下,这是鲤二的左目。随后,又将鲤二的右目吞下。
鲤二左目中的景,地点是一座寺庙,庙中水缸,一个和尚正在喂养水缸中的鲤鱼。
鲤二右目中的景,与左目相同,只是视角不同,一个是和尚的视角,一个,是水缸中鲤鱼的视角。
某一个瞬间,和尚甚至与水缸中的鲤鱼对视了一眼。便在那一个瞬间,宁凡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
这个和尚看的不是鱼,而是他自己!
果然,分别体会了和尚、鲤鱼的视角,宁凡体内再次修出一丝鲤族妖血,血脉虽说稀薄,不过总算是蕴含了一丝掌位之力,倒也不容人小觑这丝血脉。
反正宁凡可以修炼九种妖阴阳,日后有条件时,大可以修一个鲤阴阳,此刻倒是不必理会鲤族妖血。
他此刻最为重视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睁开双眼!
吸收了第四颗鲤目中的极阳,宁凡没有听到更多的声音,却第一次,看到了锁链的存在!
周遭的一切风景,都仿佛化作了虚无,不再存在,宁凡分明还在玄阴界,却如同立在荒芜的虚无中。虚空之上,他的面前,耸立着十二座虚幻石桥。
当吸收掉第五颗鲤目极阳之后,那些虚幻的石桥,在他的眼前…凝实!
十二座石桥,各自散发着不同的神辉,给人一种浩大、不可触碰的神圣感。
“你,看得到这些石桥吗?”
宁凡对着身旁的虚空问道。
那里,实际上不是虚空,而是黑猫趴着的地方,是玄阴界。
“黑魔不懂,哪有什么石桥?”黑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可没看到这里有什么石桥。
那是另一个次元的风景,她看不到,宁凡却看得到。
“这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风景么…”宁凡暗道。
哐当,哐当,哐当…
十二座石桥首尾相连,宁凡试图朝着其中第一座石桥飞去,方一移动,便有锁链撞击的声音传来,他的身上,也渐渐浮现出一道道暗红锁链,捆在身上。
越靠近石桥,那锁链便捆得越近,几乎陷入血肉之中。
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
以宁凡堪比万古仙尊的修为,竟都只能飞到石桥七十丈开外,无法继续靠近。若再靠近,肉身便会被那锁链勒碎血肉,造成伤势。这锁链并非实体,而是天的意志具现化之后的形象,不容宁凡靠近石桥。
“退下!”
“退下!!”
“退下!!!”
“阴界之民,以尔戴罪之身,没有登上【本源桥】的资格!”
第一座石桥的桥身之上,忽然睁开一个石眼,淡漠无情地看着宁凡。它,是本源桥的守护桥神,本尊存在于三大真界,出现在宁凡眼前的,只是一道投影。
若有修士睁开双眼,召唤此桥,此桥便会以投影的方式出现,登本源桥,是阳界之民特有的福利,可通过登桥,获得天的恩赐。第一次睁眼的修士,同样可以看到本源桥的投影。
桥神古江感到十分郁闷,这里是哪处幻梦界?不知道。成百上千亿个幻梦界,谁记得清这是哪里。
眼前这个阴界修士是谁?不知道。他可是桥神古江,他才不会认识一个幻梦界阴修。
此子似乎还没睁过眼啊,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极阳?搞得上界竟然有了感应,让本神误以为这个位界又有人睁眼了,才会屁颠屁颠降下投影。
此子没有真正睁眼,不会错,若睁眼,其体内极阳会逐渐转化成真界修士特有的【真界之息】。即便是初次睁眼,也会有少量极阳完成转化,然而此子体内根本没有真界之息!哼,这次办差,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啊!
一个没有睁过眼的修士,竟把他骗的降下投影了!桥神古江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巨大侮辱。
且此子身上捆着道魂血锁,不会错,这是犯下十大罪的修士,才会束缚的道魂血锁,是天的厌弃。从这血锁的数量上看,此子犯下的,起码是十大罪中的第四、第五、第六罪。道魂族立有天条,修执为第四罪,通妖为第五罪,拒受天命为第六罪,也不知此子犯的是第几罪,总是,是一个罪人无疑了…
哼,罪人,可不能放上本源桥!
桥神古江冷冷看着宁凡,似在警告。他错误降下本源桥的投影,已经闹了大乌龙,若再放罪人登桥,一旦此事传出,可是会被上三宗道魂族惩罚的。
“本源桥,是什么?戴罪之身,又是什么意思?”
对于桥神古江的警告,宁凡也不动怒,十分平静地询问道。
“哼,我乃本源桥桥神,你是什么身份,也有资格向本神提问题吗!”古江没好气地说道。
宁凡目光微微一冷,这桥神,似乎有些嚣张过头了。
眼前的本源桥与桥神,都只是投影,是道源之力凝聚后的产物,并非实体。与那两仪四方印中的阴凤,倒是有些相似。
等闲修士,伤不到这本源桥,也伤不到桥神古江的投影,因为古江一见宁凡修为不高,才敢嚣张。
闹了个大乌龙,古江心情本就不好,恨不得立马返回真界。偏偏降一次投影,必须过半个时辰才能收回投影。若是有睁眼修士在这半个时辰内登桥,他也算办了差,回去也能领些功德。偏偏,引下本源桥投影的
,是一个没睁眼的罪人…
给没睁眼的修士降下投影,算是办差出错,回去后,起码要扣五百功德。那可是五百功德啊!古江内心滴血中。
若是再让罪人登桥,就不是扣五百那么简单了,起码要扣两千功德!哼,一定不能让这个罪人登桥!
古江对宁凡算是没有半点好感,语气自然是怎么恶劣怎么来。料定宁凡伤不到自己,自然没把宁凡放在眼中。
正想混过半个时辰,收回投影,忽然间,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传来,使得古江的石眼中,顿时有了骇然之色。
这一刻,宁凡取出了斩忆道剑,朝着石桥方向,微微扬起了剑锋。
按理说,那道剑算不得高阶,但古江却从这道剑之上察觉到了危机感。
不会错,这个罪人小子,在施展某种极为恐怖的剑技,竟能以万古仙尊修为,危及自己的道源之力投影!
“你确定,我没有资格向你提问么?”
宁凡懒得跟桥神废话了,如果桥神还是嚣张的口气,他干脆一剑劈死这桥神算了。
古江被宁凡这干脆利落的作风镇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蛮横的阴界修士,竟然如此理所当然地向真界桥神挥剑!
说起来,古江降下的只是一道投影,若毁了投影,最多也就是连累本体受些伤势罢了,不会危及性命。
但是上面有规定啊,身为高高在上的桥神,若是被阴界修士伤到,会被视作辱没道魂一族的威名,起码要扣五千功德!
不行,这怎么可以!功德可是他的命根子,怎么能扣!
于是,桥神古江前倨后恭了,语气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亲密的好像见到亲爹一样。
“罪人小子,啊不,阴界小友,有话好说,嘿嘿,别动刀动枪,多伤和气啊。不就是几个问题吗,好说好说,我回答,我回答。”
于是桥神古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把有关本源桥的情报都告诉给了宁凡。当然,事关真界隐秘的事情,古江一件都没有提,上面的规定,他向来十分遵守。
见古江识相,宁凡收了道剑,仔细听着。他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世间竟还有本源桥这种东西。
睁眼是成圣必须走的道路,睁眼后的修士,都有资格引下本源桥投影,但即便是圣人,也未必能够走完十二座本源桥!
睁眼,实际上也分十二个等级,似木松道人,实际上已经登上了第一座本源桥,他之所以如此渴求阳界之目,为的是吸收极阳,早日登上第二本源桥。
因为,唯有登上第一座本源桥,才能突破二阶准圣。唯有登上第二座本源桥,才能突破三阶准圣!
即便是非准圣之修,登上本源桥也有莫大好处,譬如登上第一桥的好处,是帮助修士,一点点修出属于自己的掌位虚空!若能走到第一桥的尽头,第七十七步的位置,更可打开二阶准圣的瓶颈…
“想不到,我未睁眼,竟引下了本源桥投影…能让桥神降错投影,这是什么逆天运气…”
宁凡微微咋舌,总觉得收服乌老八后,他的运气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乌老八是万年灾星,旁人靠近他,定会沾上霉运,宁凡靠近他…难道运气会不减反增?因为他是扶离?
“本源桥,每一座桥,长七十七步。每进一步,都有莫大好处。旁人必须睁眼,才可看到本源桥,我未睁眼,却有了登桥的机会…”
唯一麻烦的是,宁凡身上捆着一道又一道锁链,似乎还是罪人身份,不被大道允许靠近本源桥。
此刻距离本源第一桥七十丈,便已经是宁凡的极限了,换成是木松,仗着二阶准圣的修为身披锁链,也未必能靠近本源第一桥多少,拼了命了话,应该能戴着锁链,在第一桥上挪个几步吧…
“本源桥投影,不会每一次都投错,下一次,不知是否还有这等机会。若是没有这些锁链,以我如今修为,足以走过这最后七十丈距离,登上本源第一桥,至于能在桥上走多远,则未知…”
若没有这些锁链就好了。
不过若是没有这些锁链,以宁凡的资质,多半早在进入画界之初就睁眼了,睁眼之后,可随时传唤本源桥投影,这登桥,便也算不上什么难得一遇的机缘了。
罢了,带着锁链就带着锁链吧,有灭神盾护体,应该可以抵消一下锁链的伤害…
见宁凡自语着什么,桥神古江暗暗嘀咕。
“呃,这小子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想登桥吧?不,不可能,他身上道魂血锁不少,这数量,足以束缚弱一些的二阶准圣登不上本源桥,这小子,肯定也…”
话未说完,让他跌掉下巴的事情出现了。
却见宁凡体表,忽然爆射出阵阵金光,竟是顶着道魂血锁的伤害,强行闯入本源桥六十丈之内。
“好强的护体法宝!起码是中品先天法宝!否则以此子修为,断然进不了六十丈!”
中品先天法宝,即便放在三大真界,都不是特别多啊。
古江大感诧异,以宁凡修为,竟能拥有一件中品先天法宝,实属难得。
不过六十丈应该就是此子极限了吧?古江这么想着,却发现宁凡走入了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三十丈了!此子用的,莫非竟是上品先天法宝!”
古江动容了。
上品先天法宝,连他都没有一件,倒是有些眼红宁凡的身家了。
不过即便有上品先天法宝,也定然要在三十丈止步的…
蹭蹭蹭,宁凡不断拉近与本源桥的距离,二十丈,十五丈,十丈…
灭神盾虽是开天之器,却毕竟不是完整的开天之器,距离本源桥十丈之时,已无法完全抵消道魂血锁的伤害。
若继续往前,必会身受重伤…
“十丈!此子使用的,定是极品先天法宝!”
古江眼神火热了。
极品先天法宝,可是圣人都渴求的好东西,想不到区区幻梦界仙尊,竟然能有这等至宝,真是让人嫉妒。
可惜他是投影,不能杀人夺宝,不然他就能…哎!可惜啊!
罢了罢了,就算此子有极品先天法宝,又如何,他修为毕竟不高,想登本源第一桥,非得重伤不可。
这位可是个罪人啊,千万不要登上本源桥,不然,可是要扣两千功德的!
“小友留步!再往前,你可就要重伤了,道魂血锁,乃是以天地意志凝聚的刑具,平时不会有什么伤害,唯独不允许罪修睁眼,靠近本源桥。所以你千万不能…”
古江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宁凡却直接无视他的劝告,一个纵身,已越过最后十丈距离,踏上了本源第一桥,站在了第1步的位置!
嘭!
是宁凡身上爆出大片血雾的声音,果然重伤!
呜!
似是什么号角的声音,忽然在本源桥四周响起!
啊!
是古江痛心疾首的呼声。罪人登桥,啊啊啊,两千功德飞了!
不能在桥上走,千万不要这么做!
大爷,你是罪人,你登桥,我扣两千,你每走一步,我还要扣五百啊!
古江有些后悔了,隐隐有了不妙之感。
这罪人小子,应该没能力在桥上迈出第二步吧。应该…不能吧…
…
呜——
木岛的上空,忽然传来呜咽一般的号角声,古老而悲怆,回荡在天地间,仿佛无处不在,竟让人无法发觉此声音从何传来。
这号角声音一响,整个木岛竟骤然开始落雪,气温骤降,如同陷入隆冬。
“嗯?哪里传来的号角声?”乌老八等弱一级的强者,皆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忽然下雪。
最近的天象真是奇怪,一会儿下雨,一会儿下雪…
向螟子微微一惊,这漫天飞雪好惊人的神通,隐约间,竟有一股力量,足以冰冻他体内的道源之力。
好在这号角声并无恶意,否则,即便他是一阶准圣,也会在这号角声中冻成冰雕!
“这是什么号角,好可怕的威能!莫非是哪个东天老怪,新得了法宝,在试验法宝威能吗!”向螟子骇然道。
“不,这号角之声,不是旁人制造的,而是天的声音!”木松激动道。
“天的声音,什么意思?”向螟子不解。
“字面上的意思。”木松却不打算多解释,心中则翻起了惊涛骇浪。
竟是冰封号角的天音!是谁睁开了双眼,引下了本源桥之异象,并登上了本源第一桥!
天音就在木岛范围,引下异象之人,定在附近,莫非,竟是…
不,不可能!此子分明没有睁眼,体内一丝真界之息都没有,但,出了他,还有谁…
“看走眼了!当年森罗虽然睁眼,却没本事登上本源桥。老夫也是几经周折,才登上本源第一桥,而后穷尽了无数岁月,却也只在第一桥上,走了14步的距离。”
77步的第一桥,只走出了14步,这就是木松距离三阶准圣的差距。
若登桥之人,真是宁凡,则此子资质…不可想象!
呜——
悲怆的号角声,如隆冬寒风,骤然吹过木岛周遭的星海,瞬间便将连天星海冻结成冰。
此刻,正有一老一少两名修士逼近木岛,一见这寒风声势,皆是神情微变。
老的那位,正是瘟王吕瘟,他修为不如木松、向螟子高深,倒是无法切身感受此寒风足以冰封道源之力的恐怖。
年轻的那位,一身红袍,冷眉鹰目,稍显刻薄的薄唇,此刻也已圆张,似因为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
“木岛那边,为何会有冰封号角的天音!老祖曾说,唯有睁眼之修能引下天音,莫非…是木松道人引下的异象!”
这红袍青年,乃是南族四部蛮部第二少帝,以他在南族的身份,倒也听说过诸如此类的秘闻。
“果然,这木松深藏不露,不容小觑。能上本源桥,多半已是二阶准圣无疑。此行绝不可得罪此人。至于那宁凡么,哼,若他真是远古大修,本君自会客客气气请他去南族,但若他不是…”红袍青年微微冷笑,若宁凡不是远古大修,他可就不客气了,冒充南族修士,可是大罪,决不能轻饶!
一旁的吕瘟,见红袍青年面露冷光,不由得为宁凡遥遥捏一把汗。
内心则暗暗祈祷,“义弟啊义弟,我可是问过你了,你说你有办法对付南族来人,你,该不会真是远古大修吧,若不是…哎,这些真的麻烦了,真的麻烦了…”